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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3-11-14 04:59:25| 人氣283| 回應0 | 上一篇 | 下一篇

啼笑因緣第十三回<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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吹糖人的!怎麼不敲锣呢?老海回頭瞧,快刀周背着羊頭肉的箱子来了,一桿春秋刀红绿帕子裹嚴了揹在肩上.老海见吃肉喝酒的護兵走了,吹了只猴拉稀蘆桿粘了插在小木箱上,坐在扁担上锁着嗓子道:門禁森嚴的,怕是進去了也難把人带出來.咱們是義和團,人家是洋槍洋炮,弄得不好,全死了不打紧,就怕害了人家沈姑娘.快刀周道:两頭牌樓站满了放哨的警察,從東單思城坊明照坊,一直到西單安福坊明玉坊,晚上全戒嚴,劫了人再出城,谈何容易!江老海道:這事儿得從长计議,救人得救活的,把人搞死了没意思,不急今晚下手,人總有出來的時候!你先回去和關老说,我前後再轉两圈.快刀周一路走一路吆喝:噢!花椒盐灑的羊頭肉咧!江老海咣咣敲着小糖鑼,又把四周胡同绕了一遍.落西的太陽光射在角樓金碧的西墙頭,角樓只站了兩個護兵,老海抬頭巡幾眼,横起扁担挑了糖人担子回關家.


寿峰因院子裡還住着剃頭挑子,和其他做小買賣的鄰居,不好声张,傍晚街坊們全回来了,见關家来了客人,寿峰只说约了天橋拜把兄弟吃羊腿麵.街坊個個都是天涯淪落江湖讨生,平時多虧寿峰撑腰,對他很尊敬,也没人多起疑心.吃過羊腿麵,寿峰和剃頭的说到前門聽夜戏《洪羊洞》孟良错殺焦赞,四個人便一塊出門.二秃子借来两辆洋車,停在門樓前,二秃子和老海拉車,快刀周和寿峰坐車,到了聽書的小茶馆,老海守車,其他三個聽書.書场坐到底,半夜十二点,四個人特意穿街走巷的绕,缎库胡同,皮库胡同,禄米倉,海運倉走了大半圈,挨到两点多,車子才拉到铁狮子胡同.


胡同犄角一盏路灯,高高的吊在一丈多高的燈杆上,從胡同两頭的幽暗中望過來,照得份外清楚.關寿峰身上掏出一個铜子,休一声朝灯泡一扔,胡同裡煞時一黑.老海吹了幾声幾可亂真的畫眉鸟叫,又學了幾嘴大黄狗叫,快刀周见没有護兵来查探,面墙站定蹲下身,老海站上他的肩頭,快刀周站直了,伸平兩臂,二秃子踏他的腿,翻身踩上他的掌,一個鹦鹉翻架就上了老海的肩頭,叠了三層,都平伸了手臂.寿峰就地凌空連续三個鹞子翻身,连點带躍,杂技团般飛上二秃子的肩頭,腰上解下绳套,把长绳向角樓底下一根木樁子抛去,撒開绳索,迅雷不及掩耳顺就顺绳溜過去了。


快刀周紧紧的拉着绳頭.寿峰沿绳到了角樓底,二秃子也跟来了,角樓底下新设了查哨的小办公室,裡面正没人,两个放哨的兵在角樓上什麼也没聽见,老海又學幾隻蟋蟀草叢裡促促地叫.寿峰将玻璃窗用手一捏,有一塊成了碎粉,拆卸下一片,反手一伸,開了铁钩和插閂,打開窗户爬了進去,站在宮墙和外墙的夹道裡,将腰上另一根麻绳解下,向宮墙内一抛,攀上墙頭,二秃子也缘了上来.果然是一座大花園宅子,好些處蔓生了野草.绕過一座湖石假山,又是一道矮墙,两个人抓着假山的湖石借力一纵,都站上了矮墙.寿峰蹲了身,墙裡一堂亮屋,刀勺锅铲声仍忙碌着,爆油锅的蒜香顺風吹来,显然是厨房,夜如此深了還有人做饭?二秃子也朝寿峰使眼色.


寿峰越上厨房屋脊,到了盡頭眼前一抹青山斜阻,转過山懷,隐隐露出一带黄泥墙.墙上铺了稻莖掩住水磨磚色,沿墙幾百枝杏花树,杏花季节已经過了,结了一树的青杏儿.越過杏花墙,树枝柔條编的两溜青籬,一眼土井,竹竿搭的荼蘼架和木香棚,再越過去,一個细竹條儿圍的牡丹芍藥小園子,三落厢房就在前頭.房外是竹籬花帐编就的月洞門,門上蒼苔老翠薜荔粗藤,遠處有個金鱼小水池,飘来杜若蘅蕪的香氣.寿峰忽然愣了愣,这地方怎麽就这麽眼熟呢?

寿峰閃身躲到屋角的暗影裡,往屋子瞧,银红的窗纱上透着光,屋前却有一攔影壁把窗子擋了,護兵在影壁前巡守.寿峰见前方一棵高出瓦顶的老榆树,掉了一地榆钱,再前頭是棵两百多年的老西府海棠,濃濃地葉蔭相连着,正好躲人,寿峰翻身上树,從枝葉梢頭上了瓦顶.倒吊身子攀上瓦溝,瓦下是太和殿屋檐上拆下来的金箔彩畫,畫的是金龍和玉璽,寿峰扭頭往身後一瞧,二秃子也上来了,攀在屋脊的另一面瓦溝上.


寿峰从玻璃窗子望進去,軍装筆挺的刘将軍對大娘礼貌的笑道:她吃了没有?大娘道:没有,待會我勸她,人是铁饭是钢,不吃那行呢?将軍不吃嚒?刘将軍笑道:她來了,我總不觉得饿呢!你把她的梳頭箱子都带來了吗?大娘道:都带上了,月琴也带來了.


寿峰听了纳悶,二秃子轻脚爬过來道:红纱窗裡有个姑娘站着,就是沈鳳喜吧?寿峰随他到另一頭的玻璃窗瞧,一张填漆小床上,悬着大红销金撒花的帐子,地上碧绿鑿花的青磚,床上大大小小擺了十来個锦盒.盒裡是些瑪瑙睡枕,攒珠玉钗,两串红麝香珠,一捧香玉如意,一支赤金扁簪,一把宮扇和些绸缎面料.鳳喜靠床站着,手裡抓着一串璎珞金锁,一面镌着不離不棄,一面镌着芳龄永继.鳳喜柔柔的把玩着,瞧了半天,放下金锁,又拿起一只赤金点翠的金麒麟,麒麟上有个小環,穿着金線和黑珠儿線绞缠的络子,鳳喜捧在手心裡不住地輕撫,像是喜歡極了.

大娘推開镜門,洗脸架上打來手巾把,推推鳳喜道:丫頭,擦擦脸,瞧你哭得脸都花了.鳳喜接過来只在唇上沾了沾,顺手丢在金丝楠木小几上,仍诧異地端详着金麒麟.大娘從梳頭箱裡揀出家树買給鳳喜的香粉盒子和粉缸,小圆手镜,一倂逓到鳳喜面前,鳳喜不接只摇頭,轉身望见白绫被上月白绣花的小毛皮襖,银鼠坎肩,和一條楊妃色绣花锦裙,鳳喜拿起裙子在身上比了比,照着身前的大镜子,怔忡地道:妈,這就是我的衣裳啊!

大娘道:刘将軍叫你穿上.鳳喜放下锦裙,挑了那支赤金扁簪子,往短髮上比了比道:我是配這支簪子穿的呀!放下簪子,又拿了那串璎珞金锁片,翻过来翻过去再瞧,對大娘道:這是姐姐的东西.大娘没聽见,几上找出一只缠丝小圆盒道:刘将軍说這是外國来的香粉,不一樣的,丫頭要不要试试?鳳喜套上银鼠坎肩,在镜前转着身子像自言自语又朝着大娘笑道:妈,我真觉得這些就是我的東西呢!大娘笑道:刘将軍是说了全是你的.寿峰在瓦顶上聽得分明,心下大驚.


刘将軍换了身雲青长衫背剪着手,推了镜門進来,朝鳳喜一往情深笑道:你喜歡這些東西?鳳喜怔忡着不理.刘将軍從身後拿出手裡的银行存摺和圖章,對大娘道:折子裡是二十萬,都給你.再對鳳喜缠绵地道:我把大娘放了,你跟着我,雖不能说要什麼有什麼,可是管保你一辈子都享福。转头看大娘一眼道:要是你不答應,我能把大娘毙了,你信嚒?鳳喜獃望着他,也没有驚訝的表情,刘将軍看鳯喜没反应,又半真半假地道:我在這院裡随便毙了一個人,或是扔到井裡,埋在园裏,没有人會知道的.当下随口一叫,上来两個刺刀上枪膛的護兵,真抓了大娘就要拖走,大娘哭喊起来,叫着鳳喜.刘将軍挨进鳯喜,站在她身前柔情似水说道:昨天的事,是我做得過份了,不過只要你答應我,我會補償你的.


鳳喜突然惊醒般哭道:求你放了我和我妈.刘将軍锁眉沉脸道:不可以,我要個鼓娘都要不到,我的面子呢?报上会如何说我你知道吗?昨天你也瞧见了,當着這麼多的客人,我丢不起這個脸!鳳喜背过身子泣不成声道:我许了家树的,家树回来见不着我,要發疯的!刘将軍道:你就这样走了,我也要发疯!我也想過了,這樣吧,两个月,我话已经说出去了,你先答應跟我把親事辧了,两个月以後我把你趕出去,我也留着面子,我也不算逼你,也不為難樊少爺,可以吗?


鳳喜摇頭,说不出话来.刘将軍刷然铁青了脸道:我這人就是這樣,你若按了我的意思,我把你捧着疼着,你若不按我的意思,我不讓你活着,你們一家都别想活着!眄了鳳喜一眼繼续说道:姓樊的回来也别想活!他家在天津银行裡有股份,對吧,我要毁他容易得很!我说两个月放你,说话算话,二十萬就算送給大娘,要不就死,要不就有二十萬,就两个月,條件还不够好吗?鳳喜摇頭疑惑地道:我为什麼要跟你呢,這本来就是我的東西.刘将軍聽了忽然笑起来,朝鳳喜打了個揖道:是啊,全是娘子的.鳳喜背過身,望着金锁片道:我什麼都不要,就要住在這屋裡.刘将軍笑道:你爱住那個屋子都行.


鳳喜忽然走到墙边,拿下那张鳳尾琴,随手撩撥着,她學的是月琴柳琴,古琴並不會,不過信手撥弄三兩声,自顧自地唱道:原来姹紫嫣红開遍,似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樂事谁家院,朝飛暮卷,雲霞翠轩,雨丝風片,烟波畫船,锦屏人特看得這韶光贱!刘将軍整个人粲然高兴起来,他高兴时实在不枉玉树临风的美名,对着大娘道;你瞧她多開心,大娘還有什麼不放心呢?世上不会再有比我更宠她的人!大娘忽冷忽热裏也不好答應,也不好拒绝.刘将軍掩上镜門,指指撂在小几上的银行存摺,又阴森了一张脸道:去買塊房地,和三弦做點小買賣,别再上天橋,這儿往後若不叫你們,可不许随便来,死活两條路,自己看着辧.话说完推開镜門兀自走了.


大娘眼泪转在眶裏,腿一软跪在地上,鳳喜朝後退了退,搀着大娘身子道:妈,你幹嘛?大娘抹泪不起道:丫頭,娘没有别的路走,整天没见你三叔,一定是給刘将軍扣住了,他说了你不答應,他不讓一個活着!你若不答應,妈跪一宿不起来,樊少爺待你好,可妈也養了你十幾年,你总不能顧着樊少爺就不顧妈吧,两個月一晃就過去了,樊少爺知道了,會原谅你的,那時候咱們有了二十萬,就是樊少爺不管咱們了,也一辈子不用愁!刘将軍说他连樊少爺也不放過,妈瞧着他真幹的出來!他阴晴不定的叫妈心裏发毛,鼓儿词上只有皇帝这样的性子,杀起人来真的不眨眼。鳳喜起身站到填漆床边,抓着那床大红销金撒花的帐子,怔忡地道:我说了我要住在這屋子裡.寿峰在瓦上聽见,嘆了口氣,脚下一滑,凌空翻個吊毛,輕落到月洞門後,二秃子跟着跳下來.墙外遠處宮鸦呱呱叫的声音,老海催人了!

台長: 戴文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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