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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3-12-02 13:28:12| 人氣318| 回應0 | 上一篇 | 下一篇

啼笑因緣第三回<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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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树手裡握着纸包,手心發汗,他那裡能等到回家再看,一面走路,一面就将纸包打开.一看不是别的,就是刚才在她屋裡時,挂在炕墙上一张鳯喜的相片,不及三寸大小,用個白洋铁小玻璃相框框着,悬在炕前頭的那面土墙上.當時因正坐在對面,他一直忍不住瞧,现在鳯喜追了送来,必是知道自己心底喜愛,她真是可人意的.相片像是唱大鼓書時谁给拍的,相片裡的她只有半身高,梳着平日的短辫,疏疏的留海,看那衣襟應该就是她常穿的翠藍竹布掛.一手拿着鼓板弯在髮側,一手捏着蘭花指靠在腮边,脸略略偏着,滴溜着似怨似嗔的眼珠子微笑,唇角向下抿,露出腮上兩颗看不真切的小窩.她有酒窝嗎?他竟不记得了,也许應该蜇回去對着她再仔细瞧,然後就能记牢了.他真想回頭,但今天已經回頭了好几回,胡同都認得他了,再這樣巴巴的蜇回去,就為了看看她是不是真的有兩颗酒窝,大概是要給人笑话的吧!家树把相片仍舊包進报纸里叠好,揣在白襯衣的上口袋里,那口袋贴着心口,竟像随身帶了一隻小小的烫斗,贴着他的胸不住地烫平他的衫子,彷彿衫子是揉皺的.沈大娘说給他留在屋裡伺候穿衣戴帽,他还真想呢!他是愛上她了吧?看她必是不成問题的,但可惜出在這様唱大鼓書的人家.不是他嫌弃什麼,而是他自己是知道家裡的,這一响瞒着表哥表嫂,但迟早要知道.他家裡容得下她嗎?恐怕是很難的,憂慮中不免開始惆怅,他不能不想点办法,在家裡知道前,阻止她再去天橋那儿唱大鼓书,就是落子馆也不行,茶馆裡更不成,总有一天給人撞见,伯和是个人頭熟的.表嫂那張削羊頭肉的嘴还能饶嗎?若是給她说上几句,别指望有什麼未来的想頭,怕是連面都不能见了.一路想着,一路就走了下去,也忘了坐車.今天走了特别多的路,去沈家走了一段,回陶家更走了一段,去的時候他是那樣的想大叫,學那城南城北九腔十八调,回家的路上竟是沉默的,只低着頭往前走,街上有些什麼摊贩铺子他再没心思注意,也瞧不见,地上多少石子他倒是数得出来.  

家树到了陶家才觉得有些疲乏,斜靠在小沙發上,细细回味這些天所發生的一切,鳯喜跟他説话的樣子,不知不覺就睡着了.刘福给他送茶换水,他都不知道,一盹就是两個多鐘頭頭.起身後走到院裡,忽然一陣五香炖肉的香味,從院子墙頭穿過紫藤花架飃進来,忽然才醒悟,今天還没有吃饭呢!别说午飯,就是早饭他也是没吃就出門,真是饿極了。走回房去,便按铃叫来刘福道:看看外頭賣的是什麼,给我買點吃吧,我还没有吃饭。刘福道:表少爺還没有吃饭嗎?咋回来的時候不说哩?家树道:我忘了说了。刘福道:你有什麼可樂的事儿?咋會把吃饭都给忘了?家树不願和他再说這些,只是别過脸。刘福道:去買倒反而慢了,我讓厨房趕着给表少爺办一點。不一會儿厨房送了一碟冷葷,一碗汤,一碗木樨饭。冷葷是陶太太愛吃的冰糖水晶凍,就是蹄花凍,陶太太沾着大蒜酱油吃,所以熬煮時老交待冰糖下重些,家树吃着偏甜.汤是陶家初夏常備的荷葉海米清燉排骨,木樨饭就是蛋炒饭,倒是刚现炒的.鸡蛋打散在饭里像一朵一朵小桂花,所以叫做木樨饭,但真要把這话問起北京人来,恐怕没几個人答得出.倒也不算数典忘祖,本来生活多半是因循舊习一天捱一天,家树也是從書裡读來,要在上海他還不大读什么上海風物誌,就因為到了北京這陌生的地方,他興致勃勃把京華風雲读遍,现在問他北京掌故倒比上海熟,也是耗子進書房猛啃一顿罷了,说不了几句话就想掉掉書袋.  

家树一個人坐在饭桌前吃饭,不免又想起走時沈大娘说給他作碗炸酱麵,要是真留在她家裡吃麺,鳯喜必要親自做了給他,不知多有味儿.她说她也帮着做针線活,應该把自己的衣裳拿去給她看看,是不是需要缝得再牢一些?要不就把扣子拆下几枚,说是掉了要她給缝缝好.人想得出神,手裡拿了汤匙只管舀了汤向饭碗裡倒.澆了一匙又一匙,不知不觉已經倒了大半碗在木樨饭上,低頭一瞧,无自笑起來,心想:從來没聽说有人在木樨饭里淘汤的,讓人看见,又要说我南边人,连吃木樨饭都不會。當下低頭,唏哩呼噜把一大碗汤淘木樨饭扒個净光。刘福舀了水進来,预備給他打手巾把,见家树吃完,递上擰好的手巾把.家树一手接了手巾擦脸,一手伸到上衣袋裡去掏,忽然丢了手巾,屋子里四下尋找,難以置信的奔回房裡.抽屉里,书架上,床上枕下,全都掀了找.他回來以後根本就没在床上躺過,也掀得一床亂,仍没找着.又跑回饭桌上找,裡屋到處都尋遍了。刘福忍不住問道:表少爷!你丢了啥了?要不要帮着找找?家樹道:一個报纸包的小纸包,平平扁扁的,就和我上衣口袋差不多大,你瞧见没有?刘福道:我就没看见你带什麼纸包回来.家樹道:我不過就睡了一会,谁到我房裡來過?我睡前還揣在口袋裡。刘福道:谁也没進过表少爺的房,不會是表少爺弄错了,路上給掉了呢?家樹看他一眼道:給我拿报纸! 

刘福转身将折叠着還没有打開的一叠报取了来,报纸一拖,有樣東西落在地下,啪的一聲玻璃碎了.刘福弯身要撿,家树已經瞧见,忙不迭趕過去搶走,鳯喜包的报纸,原是鬆鬆包就,並没有粘黏,玻璃又碎了,谁都看见那一角相片.刘福故作诧异的笑問道:表少爺找着東西了?家樹道:這可怪了,我明明放在口袋裡.刘福道:表少爺必是忘了,睡前读过一会子报呢!家樹直冲冲問他道:你打開看過嗎?刘福道:我這是頭一眼瞧见這個包,表少爺不说我還不知道哩,那位朋友的相片麼?家樹道:把地上玻璃給我掃了!站在原地看刘福把地上收拾乾净後,一言不發回房.到了房里才把没了玻璃的相框拿出来,把框也拆了,随手夹進一本極厚的精装書.  

下午陶伯和從外交部回来,打家樹房外迴廊走過,隔着窗户問道:表弟,投考章程拿回来了嗎?要不我派人去拿.家樹道:拿回來了.伯和道:你拿來,我給你看看.家樹不防有此一招,匆忙從桌子抽屉裡,找出前幾天邮寄来的一份章程,顺手拿了便走出来。伯和抬手靠着廟红落地的大柱子道:北京的大學,實在是不少,若是光看章程,没有那個不是说得天花亂墜.家樹把章程交到他手上,伯和一页页掀了掀又道:招考起學生来,前門樓子搭手脚,架子擺得特别大!什麼都得考全,刁難得厉害.其實考取之後,學生的程度,比考试的時候還矮上好几倍!不過是混張好看的文憑,什麼北大清華無不如此,全是進去難出来容易!要我説,人在外頭要没有幾分场面,幾分實力,再虎人的文憑,也是故宮裡插柳條,横竪是竪不起來!家樹知道他表哥恰是北大清華涮下来的,他進外交部賣得是舅舅的人情,憋着一口氣笑道:那恐怕不可一概而論。伯和道:不可一概而论嗎?正可一概而论呢!國立大學,那完全是賣個名儿,只要是風頭健有背景的学生,经年連學校大門都不跨進去一步,照樣能畢業,没瞧见常在杂志上發表文章的楊文佳,就是一個例子,他曾经托我写信介绍到南边的中學去,教了一年半的書,现在因為他那班同學要畢业了,又從南边回来,凖備参加畢業考,學校因為他是有名的學生,兩年没去上课也没人管,你看北京的大學會是個啥玩意儿!

伯和翻到章程最底页,猛然轉身聛睨着家樹笑道:表弟今天上那去了?家树雖心虚,却不信伯和消息這等靈通,还瞧出什么破绽,便笑道:我拿章程去了呀!伯和把章程當摇扇甩,點頭笑道:你當我面都撒谎,把我老大哥當小孩看?這章程一個礼拜前就寄來了,還是掛号信!你自己看看!伯和也不再说,拿手托了章程,豎指向章程上一戳,直伸到家树眼前。家树一看,只见上面蓋了邮政局的墨戳,日期号码印得十分明顯,無论如何是没法掩饰了。家树一時急得面红耳赤,做贼給人拿住了,说不個出所以然。伯和口气一轉,彷彿好言勸勉個犯错的孩子,笑道:我也不為别的,放開肚皮吃饭,立定脚跟做人,那种场合跑多了,没得學回一身壊习惯,好鞋不踏臭狗屎,那地方姐儿愛俏,鸨儿愛鈔的,你看着点學着点吧!撒谎這事就不是你能幹得了,你就不会说今天去了没拿着,學校说是另外邮寄到家,不就结了麼!瞧你,連撒谎都不知先打點草稿,出了門还能混麼?家树笑道:這样看来,表哥倒是撒谎的老内行了。伯和道:我這是足智多谋,給國家局裡管事,没有几分運筹帷幄的能耐那还成!家樹道:看來我得多向表哥请教點.伯和把個章程朝柱上摔的嘁促促響道:你若願學,我是可以慢慢教你,就说是外頭應付女子,一快二赖三擺四不甩,你就得先记上.家树呵呵笑道:敢問表兄微言大義.伯和眉飞色舞笑道:一快,玩女人就得趁热打铁,拖長了非惹一身膻不可,值得嗎?还不就那回事,一個蘿蔔一個坑,千萬别讓她把你底摸透,真給两手插進溼麵粉沾上,那就得赖,赖不成就摆.家树道:什麼是摆?伯和道:摆官架子給壓下去,英文嘛就是个摆摆的意思,最后就是個死也不甩!她就是死給你瞧也不能甩,全是摀着腮帮子進医院,装牙疼!要都像你這樣三月思種桑,六月思築塘的,一個北京城都不够你築三宮六院!家樹算见識陶伯和牙尖嘴利不在陶太太之下,百無聊赖地問道:表哥怎的老這樣糗我,我就只认得你和表嫂介绍的何小姐,该不会是表哥要我对何小姐一快二赖三摆四不甩吧?伯和道:關家那個大姑娘,你如何交待?你再纒下去,好嗎?家树連忙把话攔道:那個關家大姑娘,现在住什麼地方,表哥知道嗎?家树本是言出無心反問,伯和倒以為他是试探自己,便道:我有什麼不知道的,她离了胡同,就搬到前門大柵欄去了,你這晌子出門,總是大半天,不是到大柵欄去,還能上那?家树道:關大叔住大柵欄?幾時的事? 

台長: 戴文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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