課程：東南亞史 指導教授：鄭永常 報告人：張正2003/12/24
期末報告：早期東南亞女性角色初探
第一章：前言╱研究動機
菲律賓的艾奎諾夫人、緬甸的翁山蘇姬、印尼的梅嘉娃蒂…當今東南亞的風雲人物之中，女性的比例顯然較世界其他國家高出許多。另外，由於東南亞社會在分配遺產時，通常是依照母系和父系血緣公平分配，兒子和女兒擁有平等的權利，結婚後夫妻與娘家同住。所以在人類學的說法裡，往往也將東南亞粗略歸類為母系社會或雙重血緣制。
這樣的現象，對於男性中心的漢文化來說，顯得相當特別；但是這樣的女男平等，反倒符合了自西方興起的女性主義原則。不過，所有的現象都不是憑空出現的，必定有其歷史因緣。本文便試圖從東南亞的歷史中，發掘女性在東南亞歷史中扮演的角色，以求在解讀當前東南亞性別問題時，能夠擁有較寬闊的歷史縱深。
第二章：關於女性的風俗、神話、巫術
在佛教、印度教、伊斯蘭教、基督教、天主教等等當今主流宗教傳入東南亞之前，東南亞是所謂「泛靈宗教」的場域。上述幾大宗教多以男性為中心，也幸虧他們進入東南亞的時間較晚，從風俗民情上、從神話傳說中，我們還能找得到許多以女性為中心的故事與制度設計：
◎ 太陽和月亮（馬來神話）：
台陽和月亮都是女人，星星則是越亮的孩子。原本太陽也有許多孩子，但是太陽和月亮擔心擔心人類承受不了太強烈的光和熱，便相約各自吃掉自己的孩子。不過太陽老實地照做了，月亮卻把星星藏了起來。太陽得知後大怒，便開始追殺月亮，月亮也只好帶著星星拚命逃跑。
此一馬來神話的特別之處，在於父親角色的缺席，也意味著女性主宰的重要地位。
◎ 服務婚：
意即男人娶妻之後，必須到女性家中長期服役。短則六到八年，長可達十二年，之後才能與妻子雙宿雙飛。（此種風俗亦出現在台灣平埔族）服務婚帶有考驗的意味。若男性在此期間工作不夠努力、不能忍受辛苦勞累，在服役結束之後，也許會一無所有，空手而回。
在此種以女性為中心的婚姻制度下，男性只是一種「附加」的生產力。而且，如果「生產力」不足，還可能「賠了夫人又折兵」。
◎ 雙重血緣制：
遺產分配時，依照母系和父系血緣公平分配，兒子和女兒擁有平等的權利，結婚後夫妻與娘家同住。在十五世紀前的越南，還普遍存在著女子結婚後不立即到夫家居住，還繼續住在娘家；在家庭和社會方面，女性也有相當的自主，例如，婦女也有土地的所有權。例如在十五世紀的「黎朝刑律」（或稱洪德律）第373至374條規定：婦女具有財產所有權；夫妻在分財產時，法律承認婦女對在出嫁時父母分給的財產有所有權；對夫妻共同經營所得的財產，婦女享有平分權。第387條規定：在分家產時，女兒和男兒同樣享有分配權。321條規定：婦女有提出離婚的權利。不過，洪德律中有關婦女較平等的條文，在隨著封建宗法制度逐漸地深化後漸被刪除，如在十九世紀初頒布的「皇朝律例」（嘉隆律）中已不復見。而是以三從（在家從父，出嫁從夫，夫死從子）規制女性的從屬地位。而在平等的物質基礎的財產權繼承權上，婦女也被剝奪了這項權利，沒有自己的財產，使婦女陷於從屬地位。在「越南文化史綱」中，便指出：一、家長對家中財產具有占有權，管理權；妻兒要為家長效勞而不許為自己營私。二、家長對妻兒有私有權，可以逼迫他們去當雇工或出賣他們。三、家長對子女的婚姻和生死有決定權。
另外，菲律賓在西班牙入侵之前的一部成文法典之中，還這麼規定著：一、每一個母親都有責任秘密地教她的女兒性的衛生，並使他們準備為母之道。二、丈夫不可虐待妻子，即使她與人通姦。
◎ 男女分工：
東南亞的男人負責戰鬥，但是戰鬥之外都是閒暇；女性則挑起大部分的工作。不過即使是戰鬥，女人也未必能閒著。
以婆羅州的達雅克族（Dayak族）為例，達雅克的男人外出作戰時，她的妻子或者未出嫁的妹妹簡直忙翻了：她們必須日夜佩帶寶劍，讓男人能時時想到自己的武器；不能在白天或者凌晨兩點以前睡覺，必須早起打開窗戶，以免男人睡過頭、或在熟睡時遭到敵人突襲；頭髮不得上油，否則男人會滑倒；必須炒玉米花，使男人行動敏捷；屋子裡的箱子要擺在牆邊，因為如果有人被絆倒，正在作戰的男人也會摔倒；吃飯的時候要留一些剩飯，這樣就能讓遠方的男人不會挨餓。
我們可以這樣解釋：雖然作戰是當地男性僅存的「正業」，但是當他們在前方作戰的時候，仍須強烈地依賴女性在後方的支援。
第三章：東南亞歷史上的名女人
除了神話傳說之外，這裡也列舉幾個較為著名的東南亞女性。
◎ 征側、征貳姊妹：
西元前111年，漢武帝派軍平定越南，將之納入中國版圖，名為交趾，這是中國第一次占領越南，此後的一千年裡，漢人積極將中國文明傳入越南，使越南很快地變成中南半島最進步開化的民族。越南在中國長期統治下，雖然深深漢化，但終究不願臣服於中國，抵抗的行動從未終止過，直到唐朝末年，一場白滕河之役，越南吳權打敗中國，總算使越南達成獨立願望。
尤其是西元39年麊冷縣征側、征貳姊妹的起義，曾經一度取得六十五個城，自立為王。其事蹟見諸《後漢演義》第二十回「廢郭後移寵陰貴人，誅蠻婦蕩平金溪穴」：
……不意南方交阯，突出了兩個蠻女，公然聚眾造反，寇掠嶺南六十餘城。呂母遲昭平後，復出了兩個蠻女，甚是奇特。兩蠻女叫做征側征貳，本是一對姊妹花，為麊冷縣雒將女兒。麊冷音糜零，交阯僻處南海，從前未設郡縣，為土人所分據，隨地墾田，有雒王雒將雒民等名。面貌不過尋常，身材很是長大，力舉千鈞，霸佔一方。側尤驍勇，已嫁與朱鳶人詩索為妻，她卻不安家室，惟與妹征貳玩刀耍槍，練習武藝。及刀槍純熟，自謂技藝無敵，想做一個南方女大王。可號為井底雌蛙。於是號召徒眾，待機即發。適交阯太守蘇定，執法相繩，飭令繳械散眾，不得生事。側與貳遂憤然發難，攻陷郡城，蘇定出走，南方大亂。九真日南合浦各蠻夷，嘩然起應，郡守紛紛內避，被她鬧得一塌糊塗，所有嶺南六十餘城，並罹兵阨。側竟自立為王，令貳為大將，兩蠻女振動雌威，名聞遠近。……
◎ 柳葉：
西元1世紀的扶南，據傳由女王柳葉治理。柳葉率兵對抗一個名叫混填的婆羅門教徒，不過她隨後卻與混填結婚，並由混填即位扶南王，在東南亞建立起第一個重要的印度教王朝。與之俱來的婆羅門在扶南建立了強大的僧侶體系，並確定梵文為宗教文字。
◎ Jayadevi（Jayavarman二世）：
Jayadevi是高棉歷史上唯一的女王，在西元790年征服了柬埔寨西南部（Vyadhapura，現今的Sambor）、北面的Wat Phu。西元802年，她將首都定於洞裏薩湖的北岸，定名「吳哥」，並且自封為「全宇宙之王」。
◎ 素里育泰：
阿瑜他亞王朝于1350年建立，至1767年滅亡，歷時417年。當時，有王位繼承權的帕貼拉差王子不願捲入宮廷之亂，出家為僧。15歲就嫁給他的素里育泰是個堅強正直的女人，愛丈夫，愛孩子，更愛自己的國家，在宮廷中深得人心。
1545年，與大臣通姦的素達贊王后用藥酒謀殺了平定叛亂歸來的丈夫帕猜拉差國王，立自己10歲的兒子為王﹔1548年她又謀殺了兒子，讓姘夫坤欽叻篡位。42天後，素里育泰和她的支持者發動了政變，把坤欽叻和素達贊王后斬首示眾，迎接丈夫帕貼拉差還俗為王。7個月後，鄰國緬甸舉兵來犯。素里育泰王后女扮男裝，隨夫君禦駕親征。在禦敵戰鬥中，為保護國王，她英勇戰死在疆場，時年35歲。
第四章：當代東南亞女性處境╱結論
總是有這樣的印象：東南亞即使不是屬於母系社會，至少也是雙系社會，意味著女性角色在當地社會的重要。這樣的印象，也就與東南亞女性大量出國打拚，或為人婦、或為幫傭的實際現象相互印證。
不過，這些恐怕只是殘留的印象。在殖民與所謂的「現代化」出現之後，新的政策與經濟形式排擠了女性負擔家計的位置，例如以經濟作物為主的大規模生產方式，使得過去女性的農務工作消失，而必須湧入工廠成為面目模糊的女工；過去的殖民者與現代的西方商人，甚至明確表示只願意與當地的男性交易（因為他們本國的法律只承認男人才是土地擁有者）。例如在印尼西蘇門達臘的民那卡邦，雖然是世界最大的母系社會，但是印尼官方的國家發展計畫卻仍舊反映了西方觀點：每戶都要有戶長，而且戶長一定得是男性。
雖然由於母系社會組織，歷史上，東南亞女性的地位在許多方面較亞洲其他地區為高，但是根據調查，在服務業中，低階的工作通常由女性擔任，高薪的專業領域則多為男性；菲律賓及泰國的大學女性教師人數超過一半；不幸的是，薪水並未與其專業地位成正比。尤其在對於「發展」的極度期盼之下，立即便有現金收入的娼妓業，更成了東南亞擺脫貧窮、發展經濟的「類固醇」，一旦娼妓業發達，女性又成了頭號受害者。
東南亞女性或許不能視為一個整體，處境也或許不是最糟糕的（起碼比起有殺女嬰習俗的東亞與南亞來得好）。但只要在台灣的街上看看那些為了微薄的薪資而離鄉背井的東南亞外籍女傭，為了些許聘金便可允諾一生的東南亞外籍新娘，我想，她們的處境還是好不到哪裡。如果東南亞過去是個女男平權的社會，但願她們現在還有扳回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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