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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本作家村上春樹有一篇小說「麵包店再襲擊」，說的是一對半夜肚子餓的新婚夫妻，去搶麵包店的故事。我猜想當時村上的寫作動機，一定出自故事本身百分之百的靈感。半夜肚子餓，突然想吃麵包，愈想愈餓，在飢餓的虛幻意識中，小說就這麼產生了。

 

讀了那篇小說，我也忍不住想，半夜餓到抓狂的時侯，要去搶什麼東西來吃呢？通常我們半夜肚子餓，最簡單省事的方法是找泡麵，這二十世紀偉大的發明，真的解決了很多困擾。我曾問過好多朋友半夜肚子餓時想吃什麼？最多的答案是一碗熱氣騰騰的麵，不然就是稀飯或火鍋，很少有人說半夜想吃冷食或麵包，可能我的朋友都有一個中國胃吧。不過年紀輕的孩子，答案明顯不同，除了泡麵，也有人說鹽酥雞，有人說麥當勞，更有人說去7-11買便當或關東煮。雖然兩個世代的人，在飲食文化上明顯不同，但是仍以熱食居多。

 

年輕時上晚班，工作到半夜，同事們大都結伴去吃清粥小菜或麵點，我卻一直想著百貨公司麵包專櫃剛出爐，迷漫在空氣中香甜的麵包味。因此多年前第一次讀到「麵包店再襲擊」，便從此愛上了村上小說。

 

半夜肚子餓到想吃麵包，我找不出潛在的原因，只記得小時侯第一次獨自出門購物，便是到巷子口的雜貨店買麵包。雖然相隔數十年，但我依稀記得雜貨店老板圓臉的樣貎，我相信我是用那種軟軟的童音說著「請給我一個紅豆麵包」，他便從一個玻璃罐子裡拿出一個圓圓的麵包，褐色的表皮上撒了三四粒芝麻，那就是我最初對麵包的記憶。

 

曾幾何時，街頭到處林立現做現烤的大小麵包店，大部份的店家早上和下午各有一次出爐時間，前兩年住家對面開了一間營業到很晚的麵包店，可惜它的麵包好像是工廠批發來的，不怎麼誘人，因此我始終沒有搞清楚它開到幾點鐘。除此之外，我不曾看過半夜還開著的麵包店。

 

記憶裡印象最深刻好吃的麵包卻是在尼泊爾旅行時，在加德滿都一間有窯烤手工麵包的咖啡店裡，不知是不是高山氣侯的關係，麵糰發得特別好，從柴窯裡出爐又結實又鬆軟的德式圓麵包，口感彈牙，在高山清新的空氣中，散發出麥子和酵母混和的麵粉香。藏人原本就有很多麵餅類的食物，可能是氣侯和溫度，那裡的麥子青粿五榖雜糧特別好吃，再加上傳統的手工揉麵技術以及西式的發麵技巧，做出了如此超級夢幻的美味麵包。

 

有陣子我自己也常做麵包，但台北街上處處都可見到的麵包店實在太方便，雖然我不是那麼喜愛那些內容外表都花俏的麵包，但只要夠新鮮的吐司麵包就是我百吃不膩的基本款。村上春樹只說要去搶麵包店，但並沒有說要搶什麼口味的麵包，小說中他們找不到半夜開門的麵包店，但為了圓滿達成襲擊麵包店的行為，他們最後走進麥當勞搶了三十個麥香堡，還付錢買了兩杯大可樂。小說是村上早期的作品，寫得比較直接有勁，新婚夫妻極度的飢餓，似乎代表對彼此以及對新的人生不知所措的迷惘空洞，而這種飢餓的感覺，就那麼無邊無際的擴張。

 

半夜醒來，飢腸轆轆，我不是村上，心靈缺口那麼巨大，我只是飢餓，只想搶一條剛出爐的吐司，狠狠的將它撕開，大口的吞食，配上一杯單寧豐厚的紅酒，含笑九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