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知讀者諸君曾否聽過《慈悲三昧水懺》的由來？話說唐朝有一位知玄和尚(八一一─八八三)，俗性陳，天資聰穎，五歲即能賦詩，十三歲出家，因精通經典而聲譽日隆。唐室由於姓李的關係，自開國之初一直尊奉老子及道教，但知玄竟先後獲五位皇帝接見，更得唐僖宗封為國師，賜名悟達，並授與三教首座之銜，可見其當時聲望之高。
一天，知玄左腿上忽然長出一個大瘡，非常痛苦。而且瘡上眼耳口鼻俱備，如以飲食喂之，亦會開口進食，十分嚇人。知玄遍尋名醫診治，但都無法治癒。知玄想起當他還是無名小僧時，從家鄉遠道而來長安安國寺修學途中，曾遇上一名奇特的僧人，他因患上痲瘋而沒人敢接近，唯獨知玄願意照應他。兩人分別時，他對知玄說：「若你日後遇上甚麼困難，請到西蜀彭州茶隴山找我，那裡有兩株高大松樹為標記。」
知玄到了那奇僧所說的地方，煙雲瀰漫間看見一座寺院，想不到奇僧已在寺院山門等著他。知玄將人面瘡的事告知後，奇僧說：「不要緊，明早我遣童子帶你到泉邊，取泉水洗滌，即可痊癒。」翌日，知玄隨童子取泉水沖洗人面瘡，劇痛無比，這時人面瘡竟開口大呼：「不要洗！不要洗！」把知玄嚇了一跳，人面瘡繼續說，他就是漢代的晁錯，而知玄過往生是同代的袁盎，那一生知玄害死了他，他一直想報仇，但知玄十世以來都是高僧，持戒精嚴，他不得其便。此生知玄當上國師後，起了名利之心，有損功德，他才可以接近知玄。今蒙迦諾迦尊者(十六羅漢之一，指那位奇僧)賜他三昧水，以後就不再找知玄報仇了。
人面瘡所說的袁盎和晁錯，乃漢代兩位名臣，他們共事朝中，但互有心病，彼此均討厭對方。晁錯晉升為御史大夫後，故意徹查袁盎的貪汙事件，令其遭罷官。幾年後，晁錯提出削藩，得罪了吳王劉濞等藩王，他們起兵造反，引發了史上有名的「七國之亂」。此時袁盎乘機公報私仇，進言說只要殺掉晁錯，便可平息諸王的怒氣，結果晁錯真的被詔斬首。不過這無助於平亂，
知玄明白原委後，繼續以水洗瘡，痛得暈倒過去，醒來後發現奇僧和寺院都不見了。他有感因果不虛，若害人結怨，冤冤相報，萬世不了，乃於茶隴山結廬修行，並寫下《慈悲三昧水懺》三卷。懺文內容包括勸導行者發露、懺悔宿世現生種種罪業，策發慚愧心、平等心、菩提心、報佛恩心，皈依三寶，稱誦諸佛菩薩聖號等。時至今日仍是漢傳佛教常用的懺法之一。
知玄清洗人面瘡之地一帶，後來陸續增建寺院，總稱為「三昧禪林」，又名「三昧水」。其位於四川彭州茶隴山上，是「上三昧」（水亭寺）、「中三昧」（至德寺）、「下三昧」（安國寺）的統稱，佔地約三平方公里。從成都坐車經成彭公路到鎮國寺，再由寺塔西邊的石級小道步行可至。三昧禪林始建于唐懿宗鹹通十三年（西元八七二年），迄今已有一千多年的歷史。從至德山自下而上，即可遊覽著名的八大景觀：張松墓、千佛岩、石牌樓城闕、安國寺、國師墓、至德寺、水亭寺、千年古井。
沿著至德山曲折的石級小道上去，首先會看見位處山麓間的千佛崖。崖上至今尚存三十七個佛龕，以及眾多佛菩薩、諸天護法的摩崖造像。造像栩栩如生，遍佈整個山頭，頗具氣勢。石刻自唐至清不斷增刻，才有這樣的規模。
雄踞於千佛崖上的石牌坊，建于清朝同治年間。牌樓重簷三層，正面上方牌樓書有「三昧水」三個大字，氣勢雄偉。牌樓正反兩面均有圖紋題刻，如「欲識窮途須進步，不知古跡且登臨」、「秀氣鍾三昧，層巒並九峰」等佳對，字體刻工也十分精美。牌樓前有上下二潭，上潭潭水從巨石飛濺而下，注入荊蔓叢中的下潭，加上牌樓四周竹樹環合，別有一番靈秀之氣。
沿石級穿過牌樓下的石寨門，即可到達下三昧的安國寺。安國寺今已傾頹，但牆上的佛教壁畫仍有觀賞之價值，大殿其中兩條石柱上的對聯「袁盎逞一時之憤，晁錯含千古之冤」更是發人深省，我們自己曾否為發洩一時的不滿，而害苦了其他人呢？寺前溝旁有清朝道光年間的「三昧聖境」石碑一座，碑文完整地記載了三昧禪林的由來，及唐朝悟達國師用三昧水洗愈人面瘡的始末。《彭縣誌》、《方輿勝覽》、《蜀中名勝記》、《宋代高僧傳》等典籍中，亦可見與碑文類似於的記載。
由下三昧拾級而上，便是中三昧。這裏的至德寺建於宋朝，本來由三重廣殿構成，今僅存一重，正在修復中。該寺保留了明朝萬曆年間的刻字，以及一些清朝的石碑。中三昧之西，有一座古舊的石塔，這就是悟達國師墓。石塔除最下面數層為方形外，其他各層均為圓形，風格圓渾，類於南傳佛教的佛塔。寺方現計劃於其上增建中國層樓式佛塔，四周另建台階、圍牆。
從中三味再往上走，即到達上三昧。這裡原來建有水亭寺和聖水亭，五代十國中的前蜀皇帝王衍曾游幸至此，後人稱為「王衍故道」。但水亭寺今已不存，建于明朝萬曆年間的聖水亭則尚算完整。此石亭呈八角狀，線條流利勻稱，別具一格。亭內有石雕觀音一尊，莊嚴而慈祥。亭的上方有一崖窩，泉水長年湧湧不絕，正是悟達國師清洗人面瘡之處。換言之，泉水就是當年的「三昧水」。據四川省化工地質勘查院地質分院的檢測，這裡的泉水中含有微量元素氡和硒，具有防癌抗癌的功效，是國內少有的優質低鈉礦泉水。當地人歷來也相信此泉水可以治病。
前人對三昧禪林曾有「西遊不到三昧水，枉自蜀中走一回」之厚贊。這裡的山水古蹟固然引人入勝，不過對筆者來說，最吸引的還是悟達國師人面瘡的故事。身處這件奇事的發生現場，不知不覺間神思千古，想到國師不知修了多少功德才可洗脫惡業，撫心內省，自問業深障重，功微德薄，慚愧懺悔之心油然而生。據悉寺方有意推廣《慈悲三昧水懺》，正積極籌備有關建設及活動，將來有機會的話，大家也可來此「懺悔聖地」禮懺哦！
☆ 本文發表於《菩提月刊》241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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