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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5.06.27 中國時報
台灣政治版圖上的民主理想與陷阱
朱雲鵬
近幾周來於馬尼拉頻繁出現街頭抗議事件，使得菲國政情再度成為國際新聞版面的焦點。這一波示威的對象就是四年前同樣靠著「人民力量」驅逐前任總統而上台的現任總統艾若育。其導火線是一捲錄音帶，內容側錄了艾若育與菲國選舉委員會首長在去年選舉中試圖作票的對話；一時之間艾若育的政治聲望在民調中下滑到比, 一九八六年馬可仕下台前還要低的水準，菲律賓披索和股市複合指數均應聲大跌。
政治運作 實存諸多陷阱
民主是當今廣獲國際社會認可的普世價值；理想上，在一個運作良好的民主政體之下，有許多代表不同類型民意的政黨進行競爭：贏得政權的政黨，會推行各種政策提升人民福祉，以求維持執政的地位；相對地，在野黨無時無刻不在尋找當政者的缺失並提出替代方案，希望藉此說服人民在下一次大選中改變政權。在此競爭中，理論上人民是最後的裁判；然而，這是理想，實際上有許多陷阱；要是不能跨越陷阱，理想只是畫在牆上的大餅，中看不中用。
現實的政治運作，要達到民主的理想境地，必須有相關條件的配合；最重要的一個條件是資訊的透明與對稱。只可惜在現實生活中這個條件通常並不存在，以至於選民經常在不同時間點，被不同政客以不同的巧妙包裝所欺騙。問題是，獲取政治相關資訊要付出時間、精力以及金錢上的成本（例如訂購報章雜誌等），許多選民會認為，與其自己辛苦搜尋，倒不如讓「別人」耗費成本去換取資訊，作出最理想的選擇。大家都靠「別人」，這個「別人」就不存在，於是形成「三個和尚沒水喝」。這就是為什麼在實際政治運作中，志願支持者的熱心是相當重要的；沒有志願支持者、沒有公益團體、沒有公民社會，就難有正常的民主運作。如果再加上投票率低，大家連投票都不出來，就更讓少數人決定多數事務，造成「少數統治多數」的現象。這是第一種大陷阱，可稱為「參與不足的陷阱」。
第二種影響民主政治運作的重要陷阱是，政治人物取得政治權力的真正目的不為實踐理想，而是累積自己財富；政權取得視為營利事業。這樣的政府一旦上台，除盡力掏空公庫外，還會採行政策搜刮民間財富，於是在學理上被稱為是掠奪性政權。有名的例子是非洲薩伊共和國的莫布杜，惡性搜刮民間資源，國民生產毛額持續萎縮，這就是「掠奪性陷阱」。
政黨固樁 產生集體分贓
再者，在許多開發中國家，各式社會關係仍有主導選民投票意向的相當力量。因此，選舉成敗取決於是否有幹練的樁腳與山頭，利用其豐沛的人脈進行動員。這些地方勢力除了平時提供各種服務鞏固既存的關係網絡外，選舉期間還可能利用更高層政治人物下放的資源，用金錢或類似的好處「買票」，換取選民的支持。這類從中央到地方環環相扣的政治分贓聯盟如果隨時間成型，變成堅實結構，對整個國家的影響就和掠奪性政權所帶來者一樣；唯一的差別在於為了確保優勢，在固樁過程中會有一些具重分配性質的政策嘉惠屬於樁腳網絡內的選民，所以叫作「分贓體制」。在此體制下，各政黨還可能集體分贓，於是就無所謂「政黨競爭」，民主政治名存實亡，這可稱為「集體分贓陷阱」。
最後一種陷阱，對民主政治有最直接的衝擊，那就是選舉舞弊。不論是何種形式的選舉，一旦出現舞弊，最後結果和選民的意向相悖，那麼藉由投票決定權力分配的功用馬上消失無蹤，民主便落入「選舉舞弊陷阱」。即使在美國，也曾出現這種陷阱。遠的不談，連小布希去年當選連任，也有人抗議居於勝敗關鍵的俄亥俄州選舉中，許多非裔美人密集居住區投開票所設置過少，出現大排長龍，以致許多人無法久候而放棄投票的「不正常」現象。
藍綠之爭 目標婦女青年
看看他國，回到台灣。目前主要的政治競爭版圖，可歸類為「藍綠之爭」。依去年年底一項民意調查的分析顯示，目前在區分年齡、教育與性別的各群組中，對綠營支持較高的，依次為男性五十到六十歲（不分學歷）、男性二十到二十九歲（不分學歷）、男性四十到四十九歲較低學歷、女性五十到五十九歲較低學歷者。而對藍營支持度較高的，依次為女性四十到四十九歲（不分學歷）、女性三十到三十九歲（不分學歷）、女性五十到五十九歲較高學歷、男性三十到四十九歲較高學歷。
從這樣一個版圖來看，兩個陣營的機會和挑戰很清楚了。現在每過一年，就有三十萬年輕人成為新的公民，每四年，就有一百二十萬新人。很顯然地，藍營的最大挑戰，在於爭取年輕人的支持，同時鞏固婦女的支持；如果這兩點做到了，藍營有機會贏回政權。綠營的最大挑戰，在於以和平和兩性平等為號召，爭取婦女支持，爭取高學歷者的支持，以及持續爭取年輕人的支持；如果這幾點做到了，綠營有機會持續執政。兩個陣營會不會往這些方向走？就後者而言，主要取決於現行領導階層的策略；就前者而言，主要取決於主要反對黨黨員的動向（決定領導人），以及次要反對黨領導人的動向。
多重設計 杜絕選舉陷阱
不論這些政黨或陣營最後所作的選擇為何，我們不妨從民主的理想和陷阱的角度，來考量未來台灣民主的前途。未來的台灣選民，會有更多的年輕人，也會有更多的高學歷者（包含成人教育所產生的）。這些變化，會使民主更接近理想，還是更接近陷阱？就樁腳政治以及其所衍生的分贓陷阱而言，選民愈年輕化、高學歷化、都市化，其運作的空間愈小。就掠奪性陷阱而言，面對一位較高學歷的選民，要赤裸裸地從事掠奪，其可能性會較小。在這兩個方面，是值得期待的。
就參與不足的陷阱而言，年輕化和高學歷化有其有利點，也有其不利點。照理說，較高學歷者較具有判斷力，比較不容易受騙，所以民粹操作的空間會變得比較小。但反過來說，許多高學歷者有其自己的生涯規畫，也可能在全球各地穿梭忙著事業，其參與公共事務的機會成本高，再加上資訊媒體的普遍淺薄化，使得取得正確資訊的成本比以前更高。這樣一來，很可能高學歷的年輕人會患有政治冷感症，公民社會式微。這對台灣民主的健全發展不利。
至於選舉舞弊的陷阱，理論上，高學歷與年輕化的選民，會使舞弊的機會和可能性降低。但是，選舉過程是一個極複雜的學問，卻是多數社會科學研究者不願碰觸的「黑手」知識。多數選民，即使其學歷再高，也沒有在教育的過程中，獲得相關於選舉過程的知識。這樣一來，就有危險了。選舉過程的設計、資訊的傳遞、公正選舉誘因體系的建立、法律架構的完備，都是複雜的學問和知識，需要詳細研究。
熟悉選舉 從小開始訓練
我們誠摯地建議，要把選舉過程和方法，不論是政治上的公職人員選舉，還是一般團體的理監事選舉，學校的學生代表選舉，都當作重要的公民課程，寫在教科書裡，讓我們的年輕學子，從小就得到相關的訓練。要推動民主、實踐民主，這是不能不做的第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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