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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5-06-23 19:59:08| 人氣198| 回應0 | 上一篇 | 下一篇

最後的民粹 文:南方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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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新聞955期

人在沒有權力時所講的那些義正辭嚴的批評話,有的可能是基於道德感,有的則可能祇是出於羨慕和嫉妒,而後將它包裝得冠冕堂皇。

  由於這兩者無法區分,我們遂祇好等著看,看他們一朝機運大轉,也變成有權人時的那種場面。那些以羨慕和嫉妒做為批評動力的,以前因為自己吃不起鮑魚而罵別人吃鮑魚,這時候他們吃起鮑魚來,必然會把鮑魚吃到絕種才會甘心,以前因為自己寒酸而罵別人奢侈的,必然一定要在奢侈行為上一再地創下歷史新紀錄,才會覺得龍心大悅。這乃是台灣式「人生得意需盡歡」的道理。現在台灣正在上演的,就是這種人在那裡得意到盡歡的時刻!

  因此,阿扁這個甲級貧戶出身的總統娶媳婦,實在讓人歎為觀止。不但總統專機派上了用場,甚至百萬婚紗、鑽戒、豪華車隊,也都秀了出來,讓人瞠目結舌。反正官大長輩多,台灣錢淹腳目。他們用自己的得意盡歡,證明了台灣明天會更好。

  台灣人民用納稅錢供養出了這樣的世紀婚禮,但拜託一下,在接受供奉而得意盡歡的時刻,也請回過頭,多看看台灣的老百姓吧!但對得意盡歡的人,他們得意都來不及,又怎麼會去看那些牴觸雅興、妨礙盡歡心情的畫面呢?

  總統娶媳婦有豪華轎車 災民迎嬌妻卻搭救生艇

  於是,遂出現了這樣的對比:

  這一邊窮奢極侈,一團歡樂,而另一邊,則是台灣豪雨成災,已死了大概二十人。這真是「一家歡樂萬家愁」啊!

  這一邊超級豪華轎車有隨扈保鑣,安安全全地招搖過市,而另外一邊則有人在雨裡嫁娶,大家穿著雨靴雨衣,以塑膠浮筒為交通工具,在水災裡草草了事,而更慘的是有個準新郎提領了三十多萬要去送聘金,別說隨扈了,在治安敗壞的此刻,竟然被搶得精光,這個婚也大概不必結了!

  因此,我們的「世紀婚禮」在「世紀豪雨」中堂皇演出,這風聲雨聲實在是對台灣最大的祝福。在這種鮮明的對比裡,我們已看到了一種在人性問題上很難見到的特例。那就是在某種極端的情況下,當極度誇張的奢侈到超過人們想像的範圍時,奢侈就不再是奢侈,而成了被人膜拜的神話。這是民粹主義的極致,過分的噁心已不再是噁心,人們會在震懾裡變成屈服。

  舉例而言,我們都知道菲律賓獨裁者馬可仕的夫人伊美黛,她和馬可仕一樣,都出身寒微,後來在權力階梯上攀爬竄起,成了第一夫人。當她成為第一夫人後,其窮奢極侈的作風,讓人看得目瞪口呆,單單各種名牌鞋子就多達差不多三千雙,當然更別說馬坎拉南宮住宅的浮華了。

  但她這種誇張式的奢華,會讓那些愈來愈窮的貧民憤怒,進而想要搞革命或把她幹掉嗎?答案是不會。誇張的奢華到了極端之後,就會讓人在噁心之餘反而產生一種膜拜的心理,進而臣服於下。伊美黛的奢華,到了後來成為笑柄,但在當年,她可是菲律賓窮人眼中近乎幻夢中的皇后。她用她的奢華,強化了馬可仕的走向專制。這也就是說,在民粹政治下,統治者讓自己奢華,而且奢華到人們覺得不可思議的噁心程度,它不但不會招致反感,反而會讓自己因為與人民的距離拉遠,而變成了被膜拜的神聖家族,而神聖家族永不可能犯錯!

  第一家庭成為神聖家族 平民百姓卻變地獄眾生

  因此,豪華的「世紀婚禮」,從元首座機的動員、超級名牌轎車車隊、鑽戒,以及十二公尺的婚紗裙襬,雖然已顯示出那個神聖家族已和人民完全脫了節,而且也不會再有任何關係。他們是台灣的皇帝、皇后、王子、公主,甚或皇孫、皇外孫。但在擬神聖化的宣傳下,他們不但不會被人痛恨,反而會成為膜拜的象徵。台灣的人已不再介意出動專機的對或不對,也不會管所謂的「長輩」是何方神聖,而祇會在羨慕中陶醉,這就是伊美黛把奢華轉化成政治資產這種政治魔法的再現。

  而這種把奢侈轉變成政治資產的幻術,例子還多著啦!舉例而言,南非前總統曼德拉的元配薇妮,以誇張的奢侈和私生活的糜爛著稱,但這完全不影響到她的民粹式魅力,反而讓人在羨慕下更加地向她臣服。這也再次證明,統治者用奢華讓自己和人民的距離拉遠,的確可以讓自己變成權力上的神。

  因此,台灣的「世紀婚禮」在成災的豪雨中進行,儘管「一家歡樂萬家愁」,但風聲雨聲所伴奏的,其實乃是台灣「神聖家族」的正式誕生。再大的災害、再多的傷亡,都不會影響到這個「神聖家族」的地位。我們所聽到的,都是諸如「好羨慕哦」之類的聲音。

  因此,連續兩次嫁女兒、娶媳婦的「世紀婚禮」,他們所顯示的,都是「神聖家族」的誕生。這個家族已靠著這些無與倫比的奢侈華麗,把他們家族拉到了遠遠高於人民的位子上,而變成了台灣的另一種神。無論多大的對比,都不會對他們造成傷害,正如同地獄不可能傷害到天堂,而他們是住在天堂的那個神聖家族。

  昔日的政治受義理約束 現今的政治讓責任不再

  民粹政治已因為這種婚禮,而完成了它的最高階段,有人看到「世紀婚禮」時的台灣豪雨成災,因而笑著說這是「一個台灣,兩個世界」,這種說法其實完全錯了,真正正確的說法應當是「台灣的神聖家族已在奢華中誕生」,他們是神,住在天堂裡,而地獄裡的眾生,則向他們頂禮膜拜。

  而當今的台灣政治,也祇有從這種神聖家族誕生的邏輯裡,才可以找到答案。神聖家族的誕生是民粹政治的最高階段,它當然也意謂著台灣的民粹政治局面已有了新的局面。

  以前,不論我們用「專制」或「威權」哪一種稱號,以前的政治終究還是一種人的政治,當統治者的人,多少還得受到人間義理的約束,他們會有政治壓迫,但在一般事務上,則懂得「當為天下先」的道理,不敢招搖、不敢張狂,尤其是一旦有了人民受害的天災或人禍,則不論真情或假義,總會在第一或第二時間即有所存問,或者跋山涉水奔赴前往,這是政治最基本的責任心,而正是有著這樣的責任心,才替今天的人打造出得意盡歡的本錢。

  然而到了今天,當民粹政治已完成了它的最後階段,而神聖家族已告形成,那種殘餘的政治責任感即已完全不再有必要。台灣豪雨成災,死了將近二十人,會有統治者冒著危險,在第一時間即趕往災區視察、跋山涉水嗎?答案是已不再有。

  當台灣治安日益敗壞,偷搶殺擄四處橫行,我們看到統治者表示關心嗎?當然也沒有。最近,一百多條溪流成為土石流危險區,許\多村落被困受害,甚至示威抗議。但有人關切嗎?當然沒有。在目前這個時代,一切來得疾,忘得快,快速的遺忘,已使得責任政治成了多餘。而民粹政治之所以有用,乃是再大的災難也會成為過去,再多的傷亡也會被忘記,祇要神在,在一切過後展開一兩輪民粹操作,一切的問題就會成為過去。

  因此,無能、高高在上的不關心又怎麼樣,等到事情過去,提出一些撒錢的計畫,大家不又把傷痛遺忘,又恢復了忠誠!

  而政治運作的一塌糊塗又怎麼樣?過一陣子即把它統統推給反對黨的杯葛,自己的責任不就可以推得乾乾淨淨?

  無能的問題突然間蒸發 賦稅的議題轉移後簡化

  而這種民粹操作,操作到讓人歎為觀止的,則為最近的加稅風波了。如果我們不健忘,當還記得稍早前阿扁惹出來的加稅風暴。那次風暴已將他無能、無識、無擔當的本質盡現無遺,也把他們那種專門找可欺的中產薪資所得者來開刀的「軟土深掘」的心態盡現無遺。

  然而,他們這些人別的不會,玩起民粹操弄來,卻無疑地已愈來愈高明。於是,財政部遂主動地將他們執行公權力所得到訊息,選擇性的抽出一些,發給媒體界,宣稱台灣有多少富人沒有繳稅,於是,經過這一輪操作,無能的問題在剎那間的像突然蒸發了一樣,台灣的賦稅問題似乎祇剩下了富人的不納稅問題,而就在這樣時刻,一個腦筋不太懂政治的大資本家居然跳出來大罵「共產黨」,於是,富人不納稅的問題再次被簡化成了「×××!到底吃了多少台灣米長大」的問題。

  看著賦稅問題這樣的操作、轉移,把自己的無能推卸掉,永遠找虛擬的敵人來諉過的作風,的確已顯示出台灣民粹政治的操作,其段數已愈來愈高竿了。

  其實,台灣的財政日益惡化,主要的原因乃在於政府花費的無度,以及過去為了政治利益而動輒減免這兩大因素。單單一項證所稅,如果恢復,大概就會有千億元左右進入國庫。問題在於,這會讓他們付出極大的政治代價,於是祇好把問題動到消費稅頭上;及至手腳被人拆穿,就以富人為題目而大做轉移焦點的文章,但究其實,以富人最低稅負為例,也祇最多徵到六十八億元左右,和財政改善差得十萬八千里,在這種枝微末節上大做文章,最無能的一轉臉,就變成了好像是最道德的。這樣的民粹政治操弄技術真是厲害啊!

  往後當權者仍得意盡歡 未來人民難免更加沉淪

  因此,當今的台灣日益崩壞,追根究柢,都和民粹政治有關。民粹政治不需要能力,不需要知識與擔當,它祇需要懂得利用人性的弱點與知識的盲點,即可一路順手下去。而民粹的操作有許\多層次,「愛台」、「賣台」這種招數乃是最低竿的一種,到了現在早已黔驢技窮,不會有更大的邊際效用,但別以為民粹政治即會因此而結束,相反地,乃是他們在民粹操作上已更加純熟,用極度的奢華,讓自己變成神聖家族,這已是民粹操作的最高階段了。當它們已到了這樣的程度,更加講究手法的操作,例如最近上演的把富人當做犧牲打,即告出籠。這是民粹政治的更上層樓,憑著這些手法,它們注定將可更加如魚得水地混下去。

  然而,無論民粹的神聖家族,或靠著拉A打B,拉B打C,這畢竟都和台灣政治最需要的責任、能力、擔當等毫無關係。這也就是說,在往後的未來,他們雖然可以繼續得意盡歡,但台灣的崩壞則毫無疑問地將會繼續加速,除非人民覺醒,否則即難免更加沉淪。由世紀婚禮,我們真正看到的是對台灣的詛咒!

台長: 大老鷹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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