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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案關鍵人物 席文病逝
售艦弊案已10人死 佣金內幕恐隨之埋葬
編譯朱小明／綜合報導【2005-02-15/聯合報/A14版/國際】
法國億而富石油集團前副執行長席文十二日心臟病發去世，得年七十八，他被認為是解開拉法葉艦軍售案佣金流向之謎的關鍵人物，隨著他的死，許多撲朔迷離的內幕可能跟著埋葬。
席文至少涉及六起國際級弊案，其中包括售台拉法葉艦佣金弊案、東德一家煉油廠售廠回扣弊案。二三年十一月他因侵占億而富公帑罪名被判刑五年，罰款一百萬歐元。去年五月他上訴後獲得保釋，隨後與逃亡期間和他共患難的薇瑪‧馬迪納結婚。他的上訴案原定下個月宣判，十二日卻在諾曼地多維爾度假勝地的家中病逝。
自一九九三年十二月尹清楓離奇死亡，至席文去世，涉及售艦弊案的中外相關人士總計已有十人先後死亡。
席文一九八九至九三年間在法國軍購圈權傾一時。根據台灣監察院「拉法葉艦採購弊案」專案小組調查，拉法葉案大部分佣金都是經由席文洗錢、分配。他涉及支付法國前外長杜馬的情婦鍾古夫人鉅款，由鍾古夫人說服杜馬，讓這筆對台售艦案過關。
席文曾揚言，如果他抖出內幕，足以讓「法蘭西共和國爆炸二十次」，但審判期間他避重就輕，並未把別人拖下水。據信只要席文和盤托出，拉法葉佣金案有可能真相大白。
-----------------------------------------------------------------------阿扁的兩難：拉法葉艦軍購弊案‧文：黃光國 歷史月刊 2005/03/24
陳水扁是律師出身，他最擅長的本事是「執法持劍，伸張正義」。可是，當他開始扮演總統的角色之後，為了追求「永遠的第一名」，繼續掌握至高無上的權力，開始展現出「但求目的，不擇手段」的律師性格。老謀深算的李登輝，看準了他心理上的弱點，冷靜掌握台灣政局的變化。
【文／黃光國（作者為國立台灣大學心理系教授）】
陳水扁是律師出身，他最擅長的本事是「執法持劍，伸張正義」。可是，當他開始扮演總統的角色之後，為了追求「永遠的第一名」，繼續掌握至高無上的權力，開始展現出「但求目的，不擇手段」的律師性格。老謀深算的李登輝，看準了他心理上的弱點，冷靜地掌握住台灣政局的變化，在關鍵時刻準確出招，迫使陳水扁不得不作出回應。在陳水扁第一任總統任內，陸續爆發了拉法葉艦軍購弊案、國安秘帳案和新瑞都案，這三大案反映出李登輝主政時代國民黨最嚴重的積弊。如果陳水扁能夠堅持他「執法持劍、伸張正義」的風格，他將能獲得台灣民眾的衷心支持。很遺憾的是：陳水扁為了選舉的考量，放棄掉他「嫉惡如仇，伸張正義」的堅持，他在和李登輝的互動中，也不得不處處受制於李登輝，而被迫帶領台灣，一步一步走向民粹狂飆之路。本文首先分析拉法葉艦軍購弊案。
尹清楓命案
1993年12月10日上午，一艘台灣漁輪在宜蘭近海意外地打撈起一具屍體，頸部有勒痕。經查，死者為台灣海軍總部武器獲得室上校執行長尹清楓。尹正值壯年，家庭幸福，仕途順利，再過20天將晉陞少將，卻浮屍海面，相關人士認為，尹的死因與海軍的三項武器採購案有關。1980年代末、90年代初，台灣海軍曾編制鉅額預算向外國購買武器，尹清楓正是這三宗軍購案的直接執行人。尹清楓的死亡正好是在台灣向法國購買拉法葉艦，傳出鉅額回扣的消息之後。
成為「隱案」和「懸案」
警方偵辦人員一直懷疑軍方有極高層級的將官涉案，因為自從尹清楓命案發生後，留下了許多疑點：包括有人擅自處理尹清楓屍體，將尹清楓屍體化粧，並拿走尹清楓屍身上最重要的證物衣褲；案發當日，有人搜索尹清楓在海總武獲室的宿舍；尹清楓為求自保所錄的反蒐證錄音帶被消磁；海軍通訊站軍用電話總機通聯紀錄的掩蓋等等。若不是有軍方或情治單位高層下達命令，任何命案都不至於發生如此離譜的情形。刑事局偵辦尹清楓命案的調查報告結論是：「海軍軍購弊案是發生尹清楓命案的導火線，尹清楓應該是因為掌握到海軍軍購的黑幕而遭到滅口。」
當時，擔任立委的陳水扁是國防委員會召集人，也是最為關心尹清楓命案的立委之一。根據《立法院公報》第83卷第17期的院會紀錄，他在「尹案」發生百日祭 (1994年3月18日) 那天，便在國會殿堂上向行政院各部會首長指陳「當案外案如滾雪球般越滾越大、收押人數越來越多之際，命案之偵破卻仍遙遙無期，且種種跡象顯示尹清楓案即將成為內有隱情的『隱案』和『懸案』……。」
1994年6月1日，陳水扁在立法院召開記者會公開了他與德國Ｌ廠軍火商涂鄭春菊（涂太太）的越洋電話通話錄音記錄，吐露了許多不為外界所知的隱情。然而，由於涂太太始終拒絕回國接受偵訊，對案情的突破也沒有太多幫助。
陳總統的宣示
直到2000年，法國《世界報》披露，這是一起涉及台法雙方的軍購弊案，所涉及的受賄款項為天文數字，才又引起台灣政府的重視，開始重新辦理此案。7月31日，台灣首度政黨輪替之後，當選總統的陳水扁宣布：成立尹案特別調查小組，由國防部與高檢署聯手展開偵訊工作。8月15日，他又表示，偵辦尹案「沒有上限」，不管所涉及的人員官階多高，層面多廣，是否還在位，「縱使動搖國本，也要辦到底」，引起了社會各界的普通肯定，認為民進黨新政府真的有決心要掃除國民黨的「黑金政治」。
成立特調小組
尹案特別調查小組成立後，軍方將尹清楓命案相關卷宗共16箱移交。經過仔細的研究分析，及多方調查，命案的脈絡越來越清晰，特調小組的目標也逐漸縮小。當時國家安全議會秘書長莊銘耀和國防部長伍世文被列為尹案的重要關係人，前海軍副總司令韋齊生被懷疑與尹案有關係。特調小組還在前參謀總長劉和謙親屬的帳戶中發現為數可觀的不明資金；涉及尹案的雷學明、王琴生二位退役將領，則因被懷疑貪汙、瀆職而遭到收押。
特調小組查出，尹清楓遇害後，涂太太當天倉促離境，即一直以人身安全為由拒絕返台說明尹案。2000年陳水扁總統出訪期間，同行幕僚馬永成曾轉往法國和涂太太見面。之後，涂太太改口表示願意有條件返台。同年9月9日，調查局長王光宇低調赴法「境外查案」，作成一份「談話記錄」，共有五張紙，但涂太太拒絕簽名。由於沒有簽名紀錄不具法律效力，對案情幫助有限。10月18日，特調小組檢察官洪威華和海軍計畫署長龔家政再前往法國，試圖訪談涂太太等人並探詢回扣名單，涂太太仍沒有意願。
「軍火商」涂太太
涂太太何許人，她本名鄭春菊，係1956年9月12日在台灣出生，年僅12歲便隨原籍浙江青田的父母移民德國。由於父親經營餐廳而邂逅了前往海德堡大學負笈的涂學明。因為涂家在台灣司法界為「世家」，所以滯留德國的涂學明擁有「僑委會顧問」的頭銜，台灣官方到德國北部辦理各種活動，涂氏夫婦經常出面接待，而在僑界極為活躍。
1992年6月間，德國軍火商Ｌ廠 (Luerssenwerft)取得獵雷艦後續零附件訂單，金額高達3900萬馬克。因為台灣海軍拖延發邀標書，才由代理德國L廠的軍火商涂太太出面與海軍總部交涉。故揚言要抖出單亦誠仲介獵雷艦有12億元佣金，以及汪傳浦促成拉法葉艦有50到80億元佣金的不法內幕。
涂太太的記者會
2001年4月中，在總統府國策顧問、法務部顧問謝聰敏協調之下，涂太太終於返台，並出席記者會，她在記者會中澄清說：「她不是外界所說的軍火代理商，未涉及任何採購弊案，也不知道誰殺了尹清楓，更不是媒體描述的神秘恐怖人物。」她說：她手頭上沒有所謂的「黑函」，也沒有「錄音帶」，那是「軍火商為了誤導調查方向」，才故意編造故事，說她利用「尹清楓疑索賄錄音帶」及「女子照片」威脅尹清楓。當時是因為德國L廠取得獵雷艦後續零附件訂單，軍方卻拖延發邀標書，1993年12月，她受德國L廠委託來台與軍方交涉，只是要「談遲未發給邀標書之事」，其實她與尹清楓見過五、六次面，「每次談的都是公事」。
由於在押的郭力恆緊咬劉樞、郭璽等人知道尹清楓命案案情，而郭璽又供出：涂太太在尹清楓遇害前曾以不利尹的照片和錄音帶要脅，尹因此展開反蒐證。4月16日，特調小組原本有意安排涂太太與尹案另一重要關係人郭力恆對質。但因涂太太一再強調自己與郭力恆不認識，沒有對質的必要。特調小組檢察官郭文東在檢察總長盧仁發指示下，首先安排涂太太與郭璽對質。雙方各說各話，郭璽重複以前說法，涂太太完全否認。
特調小組偵訊之後，發現這位被涉案軍方人士描述成「神秘軍火商」的涂太太，其實對命案所知有限。她在民進黨籍國策顧問謝聰敏的「保護」下，兩次返回，又再自由出境；反倒為尹清楓命案增加了更多的疑雲。
相關人士離奇死亡
拉法葉佣金案曝光後，除尹清楓之外，至少已有4位當事人及見證者離奇死亡。 2001年6月4日，湯姆笙公司的談判代表雅客‧莫里森被發現摔死在自家的院子裡。經調查發現，這位66歲的海軍上校住在二層，他是從五層的便梯窗口跌下來的。警方判定其為自殺。但事後調查，案情並非如此單純。莫里森是當年法國與台灣軍火交易談判隊伍中惟一的生存者。在此之前，一名與洗錢有關的法國人因車禍而喪生；前湯姆笙公司駐台經理阿貝沙在尹案爆發後，死於疾病。莫里森死前曾接到一個匿名電話，受到死亡威脅。
莫里森死後不久，一名法國的情報人員蒂埃里‧安博被人發現陳屍在自家院子裡。警方說，48歲的安博是從四層樓跌下而摔死的。但安博的父親說，安博曾被派到台灣處理武器銷售的有關問題，「他知道一切，他向我提起過佣金的事情……。」這一連串的離奇死亡事件，使台灣與法國的軍火販賣商籠罩在無名的恐懼中。各方懷疑：這些人可能是因為涉入拉法葉艦交易案而遭到滅口。
不久之後，法國媒體透露：法國前外長杜馬及其情婦鍾古夫人也捲入了拉法葉艦軍購案。杜馬聲稱：他手中掌握著一份受賄者名單，現在法國政府手中。由於涉及國家機密，法國政府拒絕將名單交給台灣當局。
受賄者名單
鍾古夫人在接受法國媒體專訪時透露：她的情夫杜馬確實握有收受佣金者的名單，這份名單就埋在杜馬家的花園裡。她還透露，拉法葉軍艦售艦回扣高達交易總額的三分之一，其中一部分支付給台灣的軍方和官員，以及法國的有關決策人士。
依據法國媒體的報導，1991年法國軍火商湯姆笙公司出售給台灣的六艘拉法葉艦，原先議定的價格是110億法郎，最終成交價格則高達160億法郎，這多餘的50億法郎（約4億美金）便是佣金和回扣。這筆佣金一部分流回到台灣軍方某些「實力人物」的帳戶裡，台灣政府高層也有人收受了佣金。2001年7月，瑞士蘇黎世信貸銀行和雷歐銀行凍結了兩個與拉法葉艦案有關的黑金帳戶。同時在台灣也發現了約700個相關的銀行戶頭。
李登輝籌組政團
正當法方有關人士透露，法國公司曾以4億美金回扣中的一部分答謝促成軍購的台灣軍政官員，並且法方手中還掌握有這批受賄高官的名單，社會各界揣測紛紜之際，突然傳出李登輝有意籌組政團的消息。
「85加35」的誘惑
2001年6月7日，李登輝在接受《新台灣》雜誌訪問時意有所指地稱，「近來好像又回到了年輕時代，特別想多做一些事」。民進黨在年底立委選舉中拿到85席是沒有問題的，屆時自然會有「35席靠過來」。台灣立委總數為225席，85加35剛好過半。
在2000年總統大選中，陳水扁因為國民黨分裂而當選總統。由於民進黨在國會中的席位居於少數，政務推展十分艱苦。李登輝「85加35」的說法便引起了政治觀察家的高度興趣。6月8日，李在會見跨黨派本土立委時表示：希望他們籌組一個政團，幫助陳水扁在選後穩定政局。6月16日，李登輝與陳水扁在北社成立大會上同台亮相，並拉著陳水扁的手，情緒高昂地高喊「共同建設新台灣」。6月19日，李登輝公開號召跨黨派本土人士投入年底立委選舉，支持陳水扁穩定政局，並分期、分批接見本土人士，密謀政團籌組事宜。
國民黨偏離「李登輝路線」
從政治的角度來看，李登輝在這個時刻跳出來並不令人感到意外。李登輝自稱，他在台主政12年以來的一個重要任務，就是要「終結國民黨外來政權」，帶領台灣走出中國，建立一個所謂以台、澎、金、馬為「命運共同體」的「新台灣國」。為了完成這個任務，李登輝一面致力於裂解國民黨，將國民黨分裂為國民黨、新黨、親民黨三黨；一面逐步建立所謂「李登輝路線」，公開宣稱台灣是「主權獨立國家」，台灣與大陸的關係是「特殊國與國的關係」。
然而，自從2000年3月24日李登輝被迫辭去國民黨主席之後，他過去12年裡苦心經營的「李登輝路線」卻面臨了嚴重危機。這時候，被李登輝一分為三的國民黨、親民黨和新黨，不僅開始重新整合成「泛國民黨陣營」，而且公開反對「李登輝的路線」。國民黨中央委員魏鏞等人甚至強烈要求黨中央回歸「國統綱領」的傳統路線。而身陷政經困境的陳水扁，也只能強調要走「新中間路線」，不敢公然推動台獨。這些事情都讓李登輝心急如焚。他不相信「稚嫩」的陳水扁有能力擺脫政經困境，要順利推行「台獨」，必須由他這塊「老薑」來助他一臂之力。
陳水扁的抉擇
李登輝滿腔熱情地要幫陳水扁「穩定政治，振興經濟」，民進黨大部分人都樂觀其成。但也有人憂慮：標舉「本土化」的李登輝，可能侵蝕民進黨的基本票源，擠壓民進黨的參選空間。民進黨秘書長吳乃仁指出：「李政團」與民進黨之間，大約有百分之七到八的選票互相重疊，而且「李政團」的訴求和民進黨相近，「扁李合流」只會使民進黨的票源更加緊縮。李登輝若是真的想扶持陳水扁，就應直接加入民進黨，而不是去組一個政團來分食票源。他組政團的真正目的，其實只是要為自己累積政治籌碼。李登輝公開表示：「現在台灣很亂，媳婦沒經驗，就得由婆婆來教。」
這時候，要不要接受李登輝的「教導」，便成為陳水扁必須作出的抉擇。陳水扁執政之初，因為缺乏經驗，執政團隊被譏為「童子軍」，政策反覆多變，導致民心浮動，社會不安。在這個關鍵時刻，律師出身的陳水扁，最能夠發揮長才的工作，便是堅持社會正義，掃除國民黨所留下的「黑金政治」，對諸如拉法葉艦軍購弊案之類的案件，聲稱「不惜動搖國本，也要辦到底」。然而，12年來，一手建立國民黨金權政治的「黑金教父」，正是李登輝。而李登輝在台獨基本教義派之間，又有一定的支持度。如果陳水扁跟李登輝決裂，勢必會使自己元氣大傷。當時，民進黨籍立委蔡煌瑯的說法最能反映民進黨的困境：「有了李登輝，我們不一定加分；但沒有了李登輝，我們肯定減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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