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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7-01-22 11:14:37| 人氣2,601| 回應2 | 上一篇 | 下一篇

寂寞欲死的壓迫──筆記《張我軍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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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醉了、飽了,但是他的心的空虛,卻無法可飽。背後的三個人,嘻嘻哈哈的笑聲越來得緊,他越寂寞了,他的心愈空虛了。對於這種寂寞,心的空虛,他衣袋裡的洋錢也無可如何,結果,只有悵悵走回家一法了,他還了帳,置嘻嘻哈哈的笑聲於腦後,他寂寞地走出了亭子,復步出了中山公園。

──張我軍〈誘惑〉

  張我軍,生於一九○二年的板橋,幼時由於家境貧寒,是在半工半讀的情況下完成中學學業的。二十三歲那年,他一路輾轉到了北京,進入了北京師範大學附設的夜間部補習班學北京話。後來他時常往返於台灣、北京兩地之間,只要是作為文學工作者及日文翻譯家而活躍著。
  張我軍在台灣文學史上,最為人所稱道的並不是他的小說。他的第一本詩集《亂都之戀》也是台灣的第一本新詩集,時常被人與胡適的《嘗試集》相提並論;而〈糟糕的台灣文學界〉、〈請合力拆下這座敗草叢中的破舊殿堂〉和〈絕無僅有的擊缽吟的意義〉等一系列評論,更是引起了台灣「新舊文學論戰」,對後來台灣文學的走向有一定的影響。
  在這本集子裡,收了四篇張我軍的作品。其中〈元旦的一場小風波〉應當只是隨筆散文,雖然有故事性,但多敘事、抒情散文筆法,歸類於小說並不恰當。陳少廷的《台灣新文學運動簡史》中提到,《台灣民報》在民國十五年時先後刊登了賴和〈鬪鬧熱〉、楊雲萍〈光臨〉和張我軍〈買彩票〉等篇章,台灣文學「自此開始才有真正價值的新小說出現」。或者出於巧合,這三位作者/三篇小說正好代表了早期台灣文學三種不同的語言風格路數。三人雖都以中文為底,卻分別受到不同話文的影響:賴和混雜了台語、楊雲萍受日文沾染,張我軍則是堅持以北京話的語法寫作。這對於台灣文學的發展來說,實是一個很可喜的現象。大多數的地方/民族文學都只有單一的語言,而台灣文學卻至少擁有漢語的兩大分支以及日語等三座靠山在背後,很有機會揉合出專屬的色調來。不過可惜的是,後來國民黨的主政將北京話推到唯一強勢的地位,說是浩劫或許也不會太過份;而現在的主政者又意欲以另一種語言沙文主義代之,台灣文學在尚未完熟的階段就要一再歷經政治的無知破壞,不可不謂之多舛。
  在這一年的這三篇小說當中,無論是就整體小說技巧,或是就文字的成熟度而言,我認為張我軍的〈買彩票〉都是最出色的一篇。當然,賴和後來的小說無論在質與量上都非張我軍能相比的,〈鬪鬧熱〉的情節和結構卻都還不夠平穩,文字上更是有不少破綻;楊雲萍的小說則從未跳脫出初學者的格局之外,文字也在水準線之下。與這兩者不同的是,張我軍所學習的北京話雖然還尚未有經典的文學大山可供學習,但魯迅等一批新文學健將所築起的山丘也儘夠高了,加之張我軍在日本文學上的涵養,很可以取得大量的養料;相較之下,賴和與楊雲萍依靠的語言要不是根本沒有作品可供借鑑,就是需要經過翻譯,取得尚有困難且也不易學習。
  〈買彩票〉敘述台灣赴北京留學生的窘境。主角由於學費用罄,不得不在日內準備回台灣,放棄學業和女友。小說中特意安排了另外兩名生活闊綽、糜爛的台灣留學生與之對照。林天財和李萬金「在留學生中算是學費豐富的份子,所以學業是荒廢的了」,平常跟主角少有往來,跑來拜訪主角只是因為花費過度,以至於無法在八大胡同裡面留宿,所以要來借住一宿。邊逛窯子邊喊窮的兩人,和為了三十元一個月生活費而拮据的主角形成十分有趣的對比。最後主角無可奈何,去買了兩張彩票作最後的掙扎,以希望落空收場。通篇均可看出張我軍本人的影子:留學北京的苦悶、經濟狀況的掙扎以及與女友的戀愛﹝張我軍的妻子的確是在留學北京時結識的﹞。在台灣文學早期的作品中,是少數文從字順,文法、標點都沒有什麼大問題的作品。但是,多愁善感、自怨自憐的語調使得〈買彩票〉的語言過於拖泥帶水,作為散文或許這問題還不嚴重,但是在小說中,用喃喃自語充作心理描寫實是一比較粗陋、缺乏技巧的寫法。而這篇小說也幾乎沒有情節起伏可言,衝突雖有卻蒼白軟弱,全篇平平淡淡,沒有一絲意外。
  隔年,張我軍的第二篇小說〈白太太的哀史〉也在台灣民報發表了。白太太是日本人,嫁給留日的中國學生白先生之後,隨之返北京定居。整個故事透過一個局外人的轉述,描寫白太太遇人不淑的慘況。從在日本的殷勤追求、北京新婚的甜蜜,一直到白先生逛窯子、和上司的姨太太胡搞,最終白太太發現自己其實一直不知道自己也只是個「東洋人姨太太」,白先生早在留學之前就有妻室了。在一層一層的打擊之下,白太太莫名所以的病情逐漸加重,終至去世。這篇小說在劇情展演上已經有了不小的進步,至少衝突層次的逐漸升高,中間的化解、周旋都使得情節比較具有可看性了。開篇不久節錄了白太太的日記,為往後白先生的不忠做了預告,雖然技巧還不夠成熟,但至少已經有埋設伏筆的觀念了。這篇的文字也毫無疑問地是台灣文學作品中,屬於水準之上的佳作,美中不足的是,節引日記一段,理當要模擬白太太十九歲的女子聲態,但張我軍在這裡的語調仍然與第三人稱敘述者沒有太大的不同。
  最後要談的是〈誘惑〉。本篇的主角為家計所累,無法追求自己想要的生活,尤其沒有多餘的資財去追求「時髦得可愛的女人」,這種苦悶從頭到尾貫穿了文章。故事開始於主角身上有一筆對他來說不算小的款子,因之他到了「公園」去喝茶抽菸,享受難得的休閒。但是,這筆款項實際上是要應付全家開支,並不能任意花用。在四周穿梭往來的情侶、女子們大大地刺激了他,文中一再出現「興奮」﹝在這裡是激動的意思,本文中的用法大多是因嫉妒或憤怒而激動,並不是我們慣用的說法﹞、「寂寞」等字眼。小說中後,主角到了朋友家,終於忍受不住誘惑上牌桌與兩位「蜜斯」打起麻將來了。十分合乎張我軍一慣邏輯地,主角在牌桌上輸了不少錢,黯然回家,更備感空虛寂寞。〈誘惑〉並沒有什麼重大的突破,仍然是張我軍慣常的題材、慣常的筆法,優缺點也與前兩篇無甚差異。
  總觀這三篇小說,張我軍是日據時代少數比較「年輕」的作者。沒有大多數台灣小說家那股沉重的社會意識、家國恨苦,張我軍的小說幾乎輕盈得不像話:題材是軟軟的愁怨寂寞,文字風格也模糊難辨,說實話很難讓人有深刻的印象。朱點人算是愛情題材寫得較多的作家,可是他筆下的戀情也多是飽經滄桑的過去式,不像張我軍,〈誘惑〉中的「他」根本不識異性滋味,只是香氣味道便能使他感到「一種刺戟的味兒」;〈買彩票〉也是熱戀情深,雖然即將有分離之難,但也只是「即將」。而〈白太太的哀史〉一寫起世故的慘狀來,便顯得作者過於天真、一廂情願以至於說服力欠佳了。這三篇小說都寫在作者二十四到二十六歲期間,年紀和歷練可能在很大的程度上侷限了他關懷的面向以及深度。
  身在異地﹝北京﹞,經濟與情感上的不確定感構成了張我軍小說的主調。作為及少數文字具有一定成熟度的早期台灣作家,雖然他沒有建立起賴和那般鮮明、閱讀快感強烈的風格,但已是早期難得的人物了。至少比起一些只會叫嚷嘶喊的人來說,他的作品是不應當太寂寞的。

‧《楊雲萍、張我軍、蔡秋桐合集》,前衛出版社。

台長: 朱宥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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詠墨
是我的先入為主嗎?

你這篇筆記讀下來
無論敘述或分析 字裡行間
居然也染上了幾分那個時代的人書寫時用字的觸感
使我有時光錯置的暈眩
2007-01-22 18:15:03
版主回應
其實我沒注意耶@@

最近申論題跟報告寫多了
一直很害怕會不會一起筆就是標準報告寫作格式orz
2007-01-23 19:38:04
是 (若未登入"個人新聞台帳號"則看不到回覆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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