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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6-11-28 23:53:33| 人氣2,945| 回應2 | 上一篇 | 下一篇

最初的詠嘆調──筆記《楊雲萍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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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初的詠嘆調──筆記《楊雲萍集》

  ……然而是麼他初初入到他的家中,剎那,像著平靜如鏡的池中,投入大石一般,罵的罵、唾的唾,不是白眼,便是側目,雖是最愛他,愛這末子的母親也不應他一句,他雖是忍了幾天,然而吃的是烏面飯,入耳的是譏笑咒詛的聲音,講甚末片刻之愉快哩?自此,他也看破了,自暴自棄,再出放蕩,所以……

──楊雲萍〈罪與罪〉

  楊雲萍,生於一九○六年的台北士林。祖父是舊清文人,父親則在後壠行醫,因此楊雲萍的古文、日文俱佳。一九二一年考上台北州立第一中學,為全台僅有的兩位之一。一九二五年時,與好友江夢筆主編台灣第一份白話文雜誌《人人》,後更在一九二六年去日修習英、日文學,其中文小說創作大多均在此時期發表。除小說之外,楊雲萍的創作的主力是放在詩上面的,著有舊詩《吟草集》與日文詩集《山河》。
  要討論楊雲萍的小說,有兩個很重要的線索。第一個是他在編輯雜誌的期間,透過往來兩岸經商的江夢筆讀到不少大陸的新文學雜誌,如《詩》、《東方雜誌》和著名的《小說月報》,這些讀物成為楊雲萍認識白話文的基礎,其影響之鉅在他的篇章中顯露無遺。另外一個,便是他詩人的身分,──事實上,第二個線索或有可能是我的曲解──這使得他很容易傾向「以詩為文」,在小說中大量加入文藝腔濃重的句子。
  總體觀之,楊雲萍的小說價值均不高,在題材上深度與廣度均嚴重缺乏,表現手法、人物營造、敘事觀念、結構幾乎也沒有一項及格。雖說在﹝關於白話文學的﹞資訊極度缺乏的情形之下,能夠嘗試以陌生的文體來寫作,其用心已然可嘉,但時至今日,我們恐怕無法否認楊雲萍的歷史紀念價值要遠大於實際的藝術價值了。
  卷首〈月下〉篇幅僅有兩千字左右,為楊雲萍小說的處女作。這篇作品無論是語言或是謀篇均幼稚青澀,甚至某些缺陷都一直在楊雲萍往後的小說不斷出現。〈月下〉自一名青年的獨白出發,敘述奉母命相親、成婚而不得自由嫁娶的苦悶。整篇文章充斥著民初白話文剛解放時,文法、標點混亂,句式支離破碎、文白雜揉的毛病,能夠完整達意並合乎語言規則者少之又少。再加上刻意為之的文藝腔,原本就已經令人頭痛文句更是讓人不知從何讀起。顯然,此時的楊雲萍仍未掌握小說的基本概念,通篇毫無情節可言,雖有人物,但表現上比較近似於隨筆散文。接下來的〈罪與罪〉在語言上已有長足的進步──至少已經能夠清楚地表達意思了。不過,人物塑造仍然被文藝腔給破壞了。〈罪與罪〉敘述一長一少兩青年的談話,內容是長者訓斥少者過往的放蕩,而少者回想/反省往事之愚之悲。在小說的中段,少者尋思道:「……把那被惡魔所遮蔽的天所賦的羞恥──含有對真善美探求之努力──的本性大放出光明了。……」一個混街鬧事的人,怎麼會說﹝想﹞出這樣的話來?作者自己的語調越殂代庖地搶走了發言的位置。整篇文章的結構也僅僅能說是敘事散文,離小說的還很遙遠。題目〈罪與罪〉倒是頗有點興味──少者浪蕩是罪沒有錯,可是另外一個罪是指誰呢?離棄他的家人,亦或是此刻諄諄勸誡的長者?或者都是?楊雲萍沒有點出來,而這正是趣味所在。
  〈光臨〉以後,楊雲萍才終於有點小說的樣子了。這篇與賴和的〈鬥鬧熱〉同時發表在《台灣民報》,論者均以之為台灣文學重要的起步。是否具有如此重大的意義﹝以及這「意義」是否有意義﹞暫且不論,但〈光臨〉之於楊雲萍本身的確是十分重要的一步。。故事主軸是一名保正設宴款待警部,想要諂媚討好,不料事到臨頭警部竟然沒有「光臨」。同是兩千上下的篇幅,〈光臨〉已經有懸蕩、有落空,也有個堪稱完整的收尾了,結構雖然簡陋但也算是初具規模了。平心論之,〈光臨〉的蘊釀不足,情緒、情節之轉折都不夠到位,視為短篇小說則篇幅過短,容量不足;視為極短篇又欠缺精銳的文字。〈到異鄉〉是楊雲萍時常書寫的留學生題材,文章以標題切分為三段。首段寫赴日旅途勞頓;中段最長,寫對家人與情人分離之情思;末段急轉直下,馬上讓主角適應了新天地。這根本是三截各自獨立的隨筆,其中毫無銜接關係可言,與其說是「轉折」倒不如說是「折斷」,中段的心理獨白也不脫做作的文藝氣息。〈弟兄〉寫留學於東京的一對兄弟,為了細故而發生爭吵,最終以溫馨的親情作結。整篇純粹直寫事件,無更進一步的意味,在手法上也平凡無奇。
  〈黃昏的蔗園〉與〈秋菊的半生〉是楊雲萍比較具有社會寫實意涵的作品,在編者張恆豪的評述之中,將這兩篇與〈光臨〉合而觀之,歸納道:「楊雲萍向來以詩的知性與感性手法來觀照日據下的警察、製糖會社、婦女三大問題……」姑且先不追問「詩的知性」這種近於矛盾的形容詞究竟所謂何來又意指為何,但純粹以這三篇的主題就抵定了楊雲萍的創作風格,未免太也武斷了吧?光是本集所收短篇小說就有九篇,這三篇僅佔三分之一,其他六篇與這些「社會寫實」問題八竿子沒有干係。不過,或許我們不該對此反應過度,因為文學的價值被「正當地」模糊似乎已經是常態了。〈黃昏的蔗園〉以蔗農之妻為主角,敘述製糖會社的壓榨,最後甚至奪走了她的丈夫。這篇以對話做為情節推進的主力,並採取了常見的鏡框式「現在──過去──現在」的結構,較之以往的篇章已有進步。但是情節單薄、人物刻畫無力、語言不合時宜等老問題仍然沒有消失。〈秋菊的半生〉敘說貧家賣女、女孩進入富家遭姦污、毆打的慘狀。篇首篇尾以象徵式的筆法寫「牛頭青鬼」將女子肉體炸來吃,括起小說中的女子受虐終至跳河自盡,其在表現手法與結構上求新的企圖值得讚賞,不過這種形式上的創新﹝相對當時而言﹞顯然也無法遮去小說基本功的衰弱。
  最後,我選擇將〈加里飯〉與〈青年〉視為同一組來討論。〈加里飯〉寫一留學東京的學生在經濟拮据的苦悶之下,遂到咖啡店裡遊玩以求暫時的慰藉。從上半篇家鄉寄來之匯票的短少引起的煩悶而下,寫到下半篇主角與咖啡店女招待的互動中顯現出來的自卑,整體而言對心理刻劃的深度尚可。〈青年〉一樣是年輕人與聲色場所女子的互動。情感生澀的青年幻想著「夫人」愛慕著他,卻發現只「付了曹達水的錢」是無法與那些喝著麥酒混合酒的客人們競爭「夫人」的,所謂愛慕的小動作只是歡場中媚惑客人小技巧罷了。此篇頗有成長小說的意味,可惜「成長」的關鍵鋪陳並沒有得到展演,題旨也被說破了。將這兩篇合在一起觀看的原因在於,在語言策略上,這是楊雲萍少數恰如其分的篇章。不過,我想這並不是作者有心為之的結果──他在每篇小說中都採用了一樣浮濫的文藝腔語調,而剛好這兩篇的情境、主角身分﹝年輕,多愁善感的知識份子﹞適合這種腔調,所以比較起來不至於扞格。
  在討論之中,我刻意避免將楊雲萍與其同時代的小說家──尤其是賴和──互相比較。楊雲萍身在台灣白話小說初力的時代,寫作的年紀又是年幼的二十歲左右,拿賴和這種天才式的作家與之相比或許有過於苛求之嫌。不過,不能否認的是,他這幾支「最初的詠嘆調」實在無足可觀,很難挑出一篇像樣的佳作。

‧《楊雲萍、張我軍、蔡秋桐合集》,前衛出版社。

台長: 朱宥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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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ikejean
我怎麼記得楊雲萍是歷史學者@@
2006-12-11 19:02:07
版主回應
他是啊,他曾任台大歷史教授

張我軍還跟張光直有關勒..
2006-12-15 20:59:46
是 (若未登入"個人新聞台帳號"則看不到回覆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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