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興之時，是舒伯特一八二八年出版的一組鋼琴曲集，指的是他因一時的靈感所寫作的音樂，能使人在霎那間陶醉其中的意思。借這個標題，就讓我開始我的音樂感想吧！
記憶裡頭，第一次認真聽音樂的時候應該是在小學二年級。那一年，爸爸不知道是發了小財還是領了獎金，忽然買了一套音響。那是一套有兩個大喇叭，有唱盤，錄音機和收音機的一套蠻正式的音響。於是一家人就常常在音響前面聽音樂，或是用麥克風錄下唱的歌，是一段很美好的回憶。在一堆日本演歌的唱片之外，爸爸不知道為什麼買了一張卡拉揚指揮維也納愛樂的約翰史特勞斯的圓舞曲，小時候的我，當然不會曉得那是什麼曲目。但是唱片封套上，有一大堆黑鴉鴉的人，穿著黑色的衣服，拿著一堆不曉得是什麼的東西，整整齊齊的排成一個陣列，讓我常常看著這張照片發呆。
後來搬家到桃園，音響被放在樓上的客廳，爸媽每天忙著做生意，那個圍在音響前一起聽音樂的記憶，就只能是個回憶了。打那時起，大概有一兩年的時間，只要下午沒課，我就會在樓上客廳沙發上，帶著耳機，把那張圓舞曲集聽過一遍。我還是不曉得那是什麼東西，只記得聽著這些曲子一首一首的演過，，我就會覺得很開心，覺得那個下午才算是過完了。之後音響壞了，我就再也沒有機會享受這個屬於我自己的耳機音樂。隨著上國中之後的升學壓力，我渾忘了有過這麼一段音樂記憶。
上了大學之後，開始跟著社團裡的學長買唱片聽音樂，也就是這個時候開始，我才真正開始知道小時候聽到的到底是什麼東西。有一天再逛唱片行時，我忽然聽到非常精采的史特勞斯的蝙蝠序曲，緊接著還有一首首的圓舞曲和波卡舞曲，讓那時在逛唱片行的我，興奮得不可言喻。為了怕被旁邊的人發現（我就是這麼悶騷），我一邊假裝看著其他唱片，一邊趕緊四處掃射，尋找這張唱片，臉上還不敢帶有任何表情，深怕唱片就這麼一張，一個不小心就被別人買走。好不容易買到了唱片，也不想再逛了，就直接回家聽音樂。
那是一九八九年，指揮家卡洛斯克萊巴（常被稱做小克萊巴）指揮維也納愛樂新年音樂會的錄音。在維也納，每年的元月一日，都要在維也納愛樂的老家，由一位團員們推舉的指揮家，做全場史特勞斯的圓舞曲演出。圓舞曲給我的感覺，就像是在華爾滋舞者身上裝上一盞燈，隨著舞蹈，燈光在空間中畫出像彩帶舞一般的軌跡。而完美的圓舞曲演出，就像是揮灑得順暢的彩帶一樣，時快時慢，忽重忽輕，卻在圓轉如意之間，還配合著觀看者的呼吸。讓人在聽音樂之餘，閉上眼睛，眼前浮現出一個許多人在跳著舞的寬廣大廳。
那一年小克萊巴在許許多多樂迷殷切盼望下，答應了這場演出。在演出之前，他用小組練習的方式，把從小在史特勞斯音樂氛圍長大的維也納愛樂團員，一個個操演了個半死。不斷重複最簡單的主題句型，只為了尋找他腦海裡所謂懸浮在空氣中的不平衡。聽說那一個晚上，纖細、神秘而又充滿無限魅力的小克萊巴，把整個維也納城都掀了過來，許多穿著華服到場的貴婦淑女，都忍不住興奮地尖叫流淚。那天晚上，在我家的客廳裡，我也隨著現場錄音裡的掌聲，享受一首首鮮活得像在呼吸一樣的美麗舞曲。好像我就在音樂大廳，跟維也納的男女老少，一起興奮的手舞足蹈。記憶裡那些個帶著耳機，跪坐在沙發上聽音樂的下午，又重新回到我的腦海。
小克萊巴的魅力是無法擋的。當然後來，我也買了卡拉揚指揮維也納愛樂的圓舞曲集，雖然端莊典雅，但是比起小克萊巴那天的現場錄音，就是少了那麼一點點的血肉，此是後話，以後有機會再說。
附圖：小克萊巴指揮指揮維也納愛樂的八九年新年音樂會唱片封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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