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對著鎌倉時代武士頂盔造型的建築,宮尾與他的友人決定了一塊舞台,開始把電瓶、擴音機等設備裝置起來,沒想到這位牙疼的少年是要在這兒來個大地演唱,這下我興致更濃了。趁著這個空檔,我到處去欣賞公園裡各個團體的表演,這裡的年輕人們都有自己的一套,玩吉它的,玩手風琴的,玩口琴的,玩兩面鼓的,玩脫口秀的,玩薩克斯風的,玩卡拉OK的……十來分鐘,十來種完全不同的表演,我用鏡頭給他們掌聲,用專注的眼神給他們應得的尊重。
就在我又一次即將模糊焦點,忘了宮尾的時候,一個清亮的吉它聲傳來。一聽,就知道這是宮尾,一聽,就再次找回焦點。聲音把我慢慢拉回宮尾的舞台,他正在試音,狠狠地撥動吉它,他的幾個朋友一一坐在前面,我在這沒有舞台的虛擬舞台前找了個虛擬包廂的位置,成為觀眾之一。而就在我坐下的同時,宮尾開嗓了。
我~ 還沒長大 不要~ 叫我長大
長大會~ 愛上某個人 而忘記~ 愛上自己
樓下的佐川~ 跟媽媽吵架
晴美表姊~ 很少回家
都是因為~ 長大~ 都是~ 因為長大
宮尾的歌聲實在令人坐立難安,吉它也彈得過於用力,表情中和著牙疼的痕跡,歌中的言語有力但太輕,不過這些擾人的因子卻讓我繼續在虛擬包廂裡坐下去。一曲唱畢,他的好友們紛紛鼓掌,宮尾一臉客氣,表情鬆懈,一撥琴弦再唱下一曲。「這首歌叫做─樹葉的記憶…」這次他說了曲名……
第一次~ 看到陽光 我就充滿~ 力氣
陽光把我~ 曬得發燙 大口吸氣 也~ 用力吐氣
手腳越來越長~ 身上~ 越來越綠
喜歡雨~ 把我洗淨 風~ 讓我搖曳
身邊~ 越來越多姊妹 也~ 越來越多~ 兄弟
………
歌聲還沒停,我已從包廂站起,宮尾的歌聲變得平順,吉它彈得柔膩,肢體也不再困著某種壓力,牙疼的陰影似乎遠離,歌詞飄飄前進,淺出但也略有意境,但我的雙腳卻一步一步離去,走了約50公尺,宮尾的聲音停止,掌聲接著。
歌曲的引人,有時就在那身體或情緒的某個傷口處,牽動了聽者的傷口,而一旦傷口被遺忘,歌曲就顯得平淡。牙疼的歌者宮尾,在忘了牙疼後,那個匆匆跑進JR電車吉它男孩的故事,就落幕了。
June, 2001@ Yoyogi Park, Tokyo, Ja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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