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一早進了會議室,Collinio就看到大方桌的一個角落躺著這個不協調的皮箱,這個皮箱絕不是來與會的同事的皮箱,因為這個皮箱的樣式絕對不是這些在金融銀行界打滾的人所會選擇的樣式,但對Collinio來說,這是他熟悉的樣式,並不是他擁有相同的提箱,事實上他連類似的也沒有,只是,這個皮箱傳達出在某一個他熟悉的年代的一種色調,還有被空氣與時間縱橫而出的線條質感。Collinio自然的往皮箱走了過去,身後傳來“ése es porqué nosotros aquí…”﹝那個箱子就是今天開會的主題﹞,這句話讓Collinio緩下了腳步,因為他隱隱約約感到這箱子出現在這個會議裡,肯定又是一樁滄桑人事的故事,不過這個念頭一閃而逝,六十五歲的Collinio已經見過太多好人壞人之間的對立,在戰亂中度過童年的他,更把不幸視為午餐與晚餐中間必然性的肌餓。
一把抓起皮箱,Collinio仔細的端詳了這個皮箱,他發現先前腦子裡那一絲絲的憂愁與感傷突然間一轟而散,因為在這個皮箱上,他看到的不是一個哀愁年代的灰色傳奇,而是斑瀾飽彩的快意人生,轉念到此“señor, no podemos abrirlo ahora”﹝這個箱子還不能打開﹞,與會的一個年輕襄理提醒了一句。Collinio微微點了點頭,坐了下來,細細地看著這個皮箱上燙壓的飾紋,這是個小牛皮滾邊繃著白樺木質骨架框鑲銀鋁合金中型大小的皮箱,看起來相當富有質感,但是絕非昂貴高檔貨,在二次大戰前相當流行的一個款式,是中產階級出遠門非常稱手又可以顯派的選擇,三○年代幾乎家家戶戶都有這樣一個提箱,最大的差別就是在皮面的飾紋還有框鑲金屬的材質及刻工的粗細,由於戰後一切從簡到後來機械化大量生產後,這樣手工打造注重皮面紋飾與重量容積比的皮箱就都變成貴族名流的專屬了。
會議室裡陸續進來了幾個人,門一關,會議就開始了,Collinio並沒把注意放在會議上,他的手指在皮箱的壓紋中滑動,一吋一吋地,像個專心於某事上而無意識的行為,其實他是專心而無法自制的,他好像發現了什麼,卻又模模糊糊的,從指尖與掌緣邊感覺到皮面的飾紋並不只是華麗複雜的裝飾花紋,似乎有個明顯的理由或是具體圖像,Collinio自顧自的把皮箱立在桌上,將座椅退了兩呎,“dé vuelta por favor a la paginación catorce…”﹝請翻到第14頁﹞,主持會議的黑髮美女說著,窸窸嗦嗦的紙張聲中,Collinio狠狠地嚥了一口唾沫,因為他看到皮箱的飾紋裡有一張臉,一張佈滿皺紋的臉,一張表情豐富的臉,一張…小丑的臉…
To be continued…
Agosto, 2000@Barcelon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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