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星期六晚，有兩種女人出現在無線電視台：第一種是超過六十位的國際佳麗，她們為了競逐國際小姐殊榮，穿著民族服裝與性感泳裝，大談世界和平；後者則是參加問答遊戲節目的蘇施黃，她最近因為飲食節目而人氣高企，節目中的她粗鄙市井依然，滔滔不絕依舊，中性打扮如常。風格南轅北轍的兩種女人，你愛哪一種？
國際小姐：全球收視毒藥
因為威尼斯人承辦今年的國際小姐大賽，港澳觀眾得以觀看這個「闊別已久」的節目。是的，我們有多少年沒看過這種世界性選美了？沒有廿年也有十年了吧。原因是，這類比賽在西方已是明日黃花，在美國甚至找不到電視台願意轉播，是名副其實的收視毒藥。選美活動的過時，女性團體多年來對其＂歧視女性＂的指摘是其次，最重要的是這類比賽其實非常＂奄悶＂，看看上星期的國際小姐就知道：數十名佳麗輪流穿上民族服裝出場自我介紹，一耗就是半個小時，泳裝環節當然亦是例牌菜，最叫人吃不消的是眾佳麗大義凜然談夢想談拯救世界的環節。整個節目十年如一日，觀眾怎不唾棄？
除了內容沉悶非常，整個節目的虛情假意亦令人反感：明明就是消費女性身體，卻要假惺惺宣傳世界大同。民族服裝的環節，只把不同文化的最表層一面公諸於世，完全無助於我們了解不同國家不同種族；而且，看了當晚澳門及台灣佳麗的服裝──那都是一些與澳門及台灣文化沒什麼必然關係的衣飾，更叫人懷疑那些民族服裝有多少虛假成份。台上的那個看似多元化的＂聯合國＂或＂地球村＂，其實只是個廉價的時裝表演。節目中的不同民族，其實就像行屍走肉的佳麗，都只是一種為眼球服務的奇觀；觀眾不會關心這些佳麗的智慧與人格，也不會關心民族服裝背後的文化意義。節目完了，你不會多了解任何一個國家，你甚至認不出那些長相差不多的異國佳麗。
正因如此，最後佳麗逐一大談理想的環節就假得很。因應大會的世界性主題，佳麗投其所好地一一談戰爭談飢荒談人類和平，彷彿都是德蘭修女化身。諷刺的是，這個大談理想的環節並沒有表現出她們的個性與靈魂，反而更突顯出她們的蒼白平板。在華麗的舞台上，在一群富人名流之前，剛剛才穿過最性感的泳裝搔首弄姿的她們，突然大義凜然，差點沒擺出咸蛋超人保衛地球的動作，整個節目的可笑無聊即時被推上高峰。女性團體常批評選美活動把女人放在台上被評頭論足是一種侮辱，其實，這種活動侮辱的還有觀眾的智慧。
粗鄙阿蘇：香港收視靈藥
如果說一群國際小姐表現了女性的一種＂乏味的美麗＂，最近因為主持飲食節目而廣為人知的蘇施黃則代表了一種＂刺激的平凡＂。這個女人不施脂粉，穿的總是一套街坊裝，她嗓門很大，說話時好像在罵人。在街市見到這種人，你不會多看她一看，你頂多覺得她很吵。某程度上，她平凡得可以。然而，她又是個甚具個性的人：她說話粗鄙，曾在電視上被美容院的小姐用毛線拔臉毛時大叫：＂好痛呀！女人真係變態，咁痛都忍到。哎呀，痛到我標屎！＂參加問答遊戲，她直言中文水平極差：＂我寫專欄時，有時唔識寫‘霹靂’，我就寫‘pig leg’代替。＂總是打扮中性的她，被記者問及性取向，她說：＂唔係呀嘛？仲問？大家understand啦！你唔去問下俞琤係咪攣？＂
阿蘇的平凡，是一種有稜有角的平凡。也因此，喜歡跟討厭她的人各走極端。然而，誰都不能否認她很直率，也有真性情。阿蘇受歡迎的原因，是我們很少在電視上看到一個那麼自在地＂做自己＂的女人，我們可以想像鏡頭背後的她也是這樣的粗鄙直率，她甚至可能是穿著去買餸的衫上電視，她更絕不可能為了上鏡化妝。在今天，娛樂版充斥一些毫無個性的模特兒，女星身上的常是假胸，臉上的常是假鼻假眼，觀眾突然覺得像阿蘇──一個幾乎是“零修飾”的女人──其實是可愛的。
作為飲食節目主持人，阿蘇的性別定位也很模糊。她一方面不像蔡瀾那種標榜生活品味的、周遊列國的食家──蔡瀾代表的是一種男性的知識權威，因此他總帶著一些被逼扮無知的女性嘉賓，以突顯他的優越地位；他主要是品嘗美食的人，而不是煮菜的人。另一方面，阿蘇也不像以前的方太、李太一般的烹飪節目主持──她們代表的是一種每天得為＂今晚食乜餸＂花心思的傳統家庭主婦；跟蔡瀾相反，她們是煮菜的人，而不是品嘗的人。阿蘇就在蔡瀾與方太之間，她有時是個精明的煮飯婆，但又不太像大廚，她有時是個對食物彈三彈四的食客，但又不太像個權威的美食家；她是專家又是街坊，她像男人又像女人。最重要的是：她煮菜是為了自娛，而不是煮給老公兒女吃。這樣的一個女人，她跟烹飪這回事（注意：烹飪是社會上建立性別刻板印象的最重要活動之一）的關係令人難以界位，一種突破傳統的女性形象已悄悄成形。
國際小姐vs蘇施黃
上星期六晚電視上的國際小姐與蘇施黃帶出的最有趣訊息是：操流利英文的美麗大方的國際佳麗扮演的仍然是取悅男性眼球的角色，節目表面的＂世界大同＂的理想絲毫掩蓋不了這個事實；然而，一個奇奇怪怪的＂街市婆＂阿蘇卻不動聲色地改變了一些性別刻板印象。如今，選美已是過時，但追看蘇施黃的人卻越來越多。有時保守，有時又甚富革命性，流行文化從來趣味盎然。 Create_adam@yahoo.com.h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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