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幾天，一個朋友丟給我一包煙，那是他在機場買的Dunhill，因為他一個人抽不完一整條煙，就給我一包，敦親睦鄰順便幫他的忙。然後每次我們聚會吃飯，吃完飯後，他就找我到外頭吹風，然後一人一根煙，準備跟神仙比快樂。
我一直都沒有愛上抽煙。雖然我會抽，但是在這之前，我是屬於去餐廳要坐非吸煙區的健康份子。只有在跟少數幾個要好的學長出去吃飯，陪抽幾根，算是學弟對學長的一番孝心。我會抽煙，是源自於當兵的薰陶。那時每當有人退伍，在退伍的的前一天晚上，晚點名結束的時候，部隊集合在連集合場，由要退伍的人，沿著部隊，每個人發一根煙。接著由下一梯待退的士兵，按順序點煙，然後所有人把那根煙抽完，算是傳統。
我呆的部隊，是個軍紀嚴明的連隊，剛到部隊的菜阿兵哥，全面禁煙。一些有癮頭的新兵，只有在這一天，才能一解對煙的相思，看著他們深深的把煙吸進去，然後閉著眼睛搖頭晃腦的慢慢吐出，彷彿這煙是萬年難得一聞的珍奇香味，我就會不自禁的笑了起來。
印象裡，唯一主動抽煙的經驗，是我還很菜的時候，那時正值冬天，呼嘯的北風，不停地颳著。我白天操課完畢，晚上還要打電腦寫公文，身心俱疲，又想家得緊。終於在一個寒冬的半夜，跟旁邊也在打字的學長，要一根煙，然後一個人偷偷跑到軍卡上，望著四周亂葬崗的荒蕪雜草，靜靜地把煙抽完。然後又摸黑回到電腦庫房，繼續下半夜的奮鬥。雖然沒有常常抽煙，但是那個時候的寂涼無奈，卻是我常常記起的一段感想。
所以在拿到這包煙之後，像是打開糞坑的蓋子後，忽然衝出來的蒼蠅一樣，想抽煙的念頭也開始在我的腦子裡繃了出來。
我一直都是一個乖小孩，小學的時候，功課不用人擔心，對師長有禮貌，對朋友很友善。國中的時候，沒有跟人去跑撞球場，去打電動，也沒有躲在廁所裡偷偷抽煙。高中的時候，也沒有打架鬧事，跟人混過小流氓。回想起來，簡直是無聊得無可救藥，真正作過的壞事，好像也只是些雞毛蒜皮的偷雞摸狗，跟一些擁有輝煌歷史，功績標榜的人比起來，我真是頭都抬不起來，於是這包煙，就像是我告別乖小孩的一個宣告，讓我心頭蟄伏多年的小奸小惡，有了個可以宣洩的窗口。
於是這幾天，吃完晚飯的時候，我就點根煙，慢慢散步回系上工作。洗澡前，也會點根煙小抽一下。就連前些天去瑞士，也不忘在山腳下，跟送我煙的那個朋友，各抽一根雪茄，像是在跟巍巍的阿爾卑斯山，宣告我陳某人到此一游。我終於覺得，我不再像從前一樣，經常販售著正面的形象，終於使了點壞，作了個別人會覺得有點討厭的行為。
當我正為自己久違的小惡感到洋洋得意的時候，昨天晚上的電視新聞，嘩啦啦地潑了我一頭冷水。新聞說道，美國法院正通過一個判決，要處罰一家香煙製造商一筆巨額罰款，賠償給一個因吸煙致癌過世的孩子的家人。那個孩子在十三歲時第一次抽煙，然後在十五歲那年肺癌逝世。才兩年就葛屁告終，這實在是太可怕了。怎麼辦，我在機場免稅店買的一條Dunhill還剩下九包半，我大概沒有勇氣抽完了，該怎麼辦才好。於是我在心中擬定了一份敦親睦鄰名單，這個給一包，那個給兩包，幾個素有煙名在外的朋友，大概都要被我來個分享一下。我自己吸收兩包，應該沒那麼慘，兩包煙就導致肺癌，葛屁嗚呼哀哉了吧。
我猜我大概不會成為一個癮君子。吸煙誠爽快，生命價更高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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