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9點多,家裡多了許多的訪客,是我的兩位堂姐,還有兩位堂姐夫,當然還包括她們的小孩,總共加起來八個人,再湊上我自家人共十來個人全窩在客廳,那種場面可想而知,真的很熱鬧,也真的很吵。
牌桌上的麻將敲擊聲,婆婆媽媽聊天的響亮笑聲,外加上高分貝的小孩尖叫聲,任誰都受不了吧。
於是我帶小婷離開那異常混亂的客廳,到家前的小橋邊坐著聊天。
別在小橋上作太多想像,因為它只是一座大水溝上的水泥橋罷了。
『阿彬,你家裡每天都是這麼熱鬧的嗎?』
『豬頭,當然不可能,我那些堂姐堂姐夫怎麼可能會天天來。』
『那阿彬你家每天都會吃豬的那個嗎?』
『豬頭乘以二,這就更不可能了,一隻豬一生也只有兩顆,割了就沒了,哪可能天天都有的吃。』
『那你小時候真的天天尿床嗎?尿床阿彬……』
『當然不可能天天,我最多只是3天有2天會尿床而已嘛……』
小婷突然笑了,而且笑的非常誇張,我問她有這麼好笑嗎,她回答說真的很好笑。
『哈哈……尿床阿彬,嘻嘻……尿床小彬彬~~。』
從這一刻,我開始覺得之前的擔心是多餘的,並且開始有想打她的念頭。
不知是否是因為她的笑聲引起的,附近的草叢竟然開始傳出青蛙的鳴叫聲,而且重複的響聲證明有許多青蛙正在求偶,難道小婷笑聲混有求偶的音律?還是她本來就很有青蛙緣呢?
不管如何,我只能說小婷的笑聲蠻招搖的,對青蛙而言……
沒多久,我的手機響了,我丟下正持續勾引青蛙的小婷,到一旁接聽電話。
『喂,是我,子萱。』
『我知道,妳忘了手機有種功能叫做來~電~顯~示嗎?』
『呵呵,我想是我忘了你有項優點叫做幽默感。』
『嗯,妳找我有什麼事嗎?難道笨狗出了什麼問題嗎?』
『不是,弟弟牠很好,只是看起來有些寂寞,可能是小婷不在的緣故吧。』
『不是笨狗,那就是小威囉。』
『也不是,小威他很好,只是感覺有點無聊,可能是你不在的關係吧。』
『既然笨狗和小威這兩大問題人物都沒事,那妳應該就沒什麼理由找我了。』
『你錯了,問題不在我這,而是在你那兒。』
很快地,我明白了子萱的意思。
『我懂了,小婷她心情好了很多,現在她還正在勾引發情的青蛙呢。』
『你說什麼?我怎麼聽不懂,什麼發情的青蛙……』
『呃,沒、沒什麼啦,這只是我幽默感另一種表達方式。對了,與其問我,妳為什麼不直接問小婷比較快,也比較實在。』
『很簡單,就算小婷現在心情再怎麼糟糕,她還是會跟我說心情已經好多了之類的謊言。所以選擇問你才能得到真正的答案。』
『子萱,你說的是沒錯啦,可是我到覺得就我的觀察能力而言,我只能看出她外表的心情,至於她的內心世界我可沒法子察覺,或許她現在的笑聲仍是虛假的……』
『你反駁的很正確,我差點忽略了小婷心中的黑暗。』
『黑暗!?那是啥,能吃嗎?拜託,這個形容詞會不會太抽象了點。』
『是有點抽象,但我相信你會懂。這個黑暗並不能吃,它是一個足以左右小婷幸福與快樂的秘密。』
『那妳能告訴我這個秘密嗎?』
『為什麼?』
『因為我想讓她可以有真的快樂嘛。』
我說完話後約半分鐘的時間,手機傳出的只是一陣一陣呼吸聲,子萱一直不說話。
『……我知道了,但是如果你想知道這個秘密請你直接問她,我是不能擅自將小婷的秘密告訴你的。』
『可是,我不知道該怎麼做。』
『我剛剛不是說了嗎?直接問她,或許她肯告訴你。』
『喔。』
假如能這麼輕易說出秘密,那秘密還算秘密嗎。
就像便秘如果還能輕易解脫,那便秘還算便秘嗎。
『對了,阿彬,我還有句話想跟你說。』
『什麼事,儘管說吧。』
『可是我不好意思說。』
子萱畢竟是女生,還是有扭捏害羞的時候,蠻可愛的。
『說嘛,或許會是我不好意思聽咧。』
『Bleu, bleu, l’amour est bleu 。Bleu comm’ le ciel qui joue dans tes yeux。』
啥啥啥!?她在說什麼?
聽起來應該是法文、俄文之類的吧……
正當我想問子萱這句話是什麼意思的時候,她掛斷電話。
沒錯,美女也是會掛人家電話的。
收起手機,我走回小婷身旁,抽出一隻菸,拿出打火機,正要點火的那一刻,我停了下來。
『不好意思,我忘了問妳,我可以在這抽根菸嗎?』
『只要承認你是尿床小彬彬,我就同意。』
我不想鳥她的要求,自顧自地點著了菸。
『厚!臭阿彬,你還沒承認耶,怎麼可以抽煙!』
我吐了一口煙,然後看看身旁氣嘟嘟的小婷。
『小婷,妳可以把妳的秘密告訴我嗎?』
我說完的剎那間,小婷馬上收起臉上的表情,眼神不自覺的往下移。
『你為什麼想知道?』
『因為我必須多了解妳,才能幫妳……』
『別傻了,你根本幫不上任何忙。』
『沒錯,我生於鄉下,從小與豬為伍,又愛尿床,穿著又沒品味,沒風格,到台北唸書又被笑是台客學生,人生至今也沒什麼成就可言,最近又被女朋友拋棄……說起來,似乎我沒什麼能力幫忙;但我並不傻啊,或許能幫上點忙也不一定,妳話別說的這麼肯定。』
『阿彬,謝謝你的好意,但我不需要你幫忙,也不需要任何人。』
『那麼,不然我可以當個優秀的傾聽者。』
她看了我一眼,然後別過頭去。
『阿彬,這個秘密我只會跟值得信賴的人說,你……還不值得。』
她說的很直接,直接地否定我;但講實在話,不被信任的感覺真的很不是滋味,尤其對方是你已經信任的人。
感覺有點失望,有點生氣,有點無奈,就好像面臨到說要買C罩杯的內衣,結果店員卻反駁說你穿A罩杯就夠用了的那種窘境。
『那……怎樣我才能成為值得信賴的人?』
『這需要時間,或許吧。』
『要多久?』
『下輩子。』
『喂!我真的想K妳耶,我這麼認真問妳,妳卻給這種鳥答案……』
話說完,小婷再度轉回來看我,這時幾絲黯然傷悲已隱藏在她臉上。
今晚是農曆月初,月亮圓的完整,星空亮的清晰,美好的夜空配上夏夜的涼風,還有悉悉蘇蘇的搖草聲……
這樣輕鬆的時空,卻敵不過她眉上的沉重,讓我原本愉快的心情開始向下墬。
我彈熄了菸,摸摸鼻子,對著小婷說:
『我想,妳也不想讓這個秘密影響到妳的未來吧,更何況很明顯地這個秘密讓妳一直不快樂,既然這個秘密這麼沒價值,何不試著掃掉它。』
『阿彬,你說的我都懂,我也想忘了這個秘密,可是……』
『沒有什麼可是的,我不是叫妳忘,而是解決它,一個人不能解決,那就用兩個人的力量,兩個人還不行,就三個人嘛……只要妳肯放開這種無謂的矜持,把問題說出來,一定會有辦法解決的,妳應該了解。』
『我知道,但是我真的說不出口,這真的很難,阿彬別逼我,好嗎?』
那“別逼我,好嗎”五個字的語氣已暗示出她心中的秘密盡是哀傷,我一直沉落的心情也因為這五個字迅速沉到最底。
『小婷,妳抬頭看看,今天夜空那麼清晰美麗,而妳卻用封閉的心去看它,會不會太可惜了點?敞開心門吧,這世界會因此變的更美的。』
小婷她沒說話,只是聽我的話仰望天空,雖然我家頭上這片星空肯定不是最美最亮的夜景,但小婷仍直直望著這片星圖,眼神裡露出慒憬與渴望。
突然,小婷急拍我的肩膀,然後緊抓我的手臂說:
『阿彬阿彬,那個是什麼?在飛的那個。』
我朝著她注視方向看過去,發現一隻蟲子正在我們頭上飛來飛去。
雖然夜色昏暗看不太出來,不過依我的判斷那是螳螂。
『喔,那是螳螂啦,別那麼緊張。』
『你騙人,螳螂怎麼會飛。』
『妳這個都市俗,螳螂當然會飛,不然我抓給妳看。』
下一秒,我迅速伸出右手朝著上方一抓,準確地抓到那隻螳螂。
這是有練過的,因為我家養豬,所以蒼蠅很多,小時後我很犯賤常常空手抓蒼蠅,然後用各種方式去凌虐蒼蠅,至於那些方式我就不多加描述,因為太殘酷,也太噁心……
總而言之,我因此練就凌空抓蟲的好功夫。
『妳看,這真的是螳螂……』
我慢慢把手攤開,而小婷也好奇地盯著我的手看。
『啊咧!?』
糗了,等手完全攤開,我才發現我錯了,那不是螳螂。
是蟑螂!是小婷最怕的蟑螂。
下個瞬間,我聽到小婷的尖叫聲,然後她下意識地推了我一把,接著我因重心不穩往後倒。
別忘了,我是坐在水泥橋上,而下面是……水。
沒錯,我被她推下水了,連帶手上的蟑螂一起下水,而且我是後翻半圈落水,臉直接打在水面上,好痛。
因為她這一推,我吃了幾口混濁的河水,拖鞋也流走一隻。
那雙拖鞋價值190。
更慘的是,所有人都出來看我落水的糗樣,當然是笑聲一片,而我那老媽還叫我先不要動,然後跑去拿相機說要拍下來紀念……
假如我白痴到肯把那張照片拿出來,你會發現我站在水中扳著一臉臭臉,一手拿著僅存的拖鞋,而另一手朝鏡頭比著中指。
爆笑嗎?一點都不,我恨死蟑螂了。
隔天早上一起床,我牙也沒刷,小便也沒解,立刻先跑去再洗一次頭,而會用“再"這個字眼,就是表示我已經洗了好幾次頭了。
這都是那女人幹的好事,落水之後我老是感覺頭髮髒髒澀澀的,好像還是殘存泥水的臭味。
睡了一覺起來,我還是渾身不自在,重申一遍,這都是那個臭女人害的。
對了,那隻蟑螂算是幫兇。
『阿彬,對不起嘛,我不是故意推你下水的。』
見到我一早在拼命洗頭,站在浴室門外的小婷雙手合十地向我道歉。
『夠了,別一直道歉,反正這件事已經成為不可抹滅的記憶了。』
更何況這段記憶已經拍成照片,在我老媽手上……
等洗完頭,擦乾了頭髮,我換了衣服,準備出門買早餐,雖然小婷她想跟去,但是被我阻止了。
『不行,妳不能去,萬一途中蟑螂又出現,妳絕對會把我推下車,那可不是洗幾次頭就可以了事的。』
於是我把小婷丟在家,自己騎機車去買早餐。
騎到了市區菜市場,我突然想到一個問題。
我家最常吃的早餐是什麼?我想,大家可能打死也猜不到。
喂喂,絕對不是豬睪丸啦,別再聯想到那了。
答案是魷魚羹麵。
很奇怪吧,但我從小的早餐就是這個,吃膩的話,就會改吃乾麵配貢丸豆腐湯。
這種吃法都市人應該吃不慣才對,所以我該不該也買魷魚羹麵給小婷當早餐呢?或者是乾麵配貢丸豆腐湯?
呃,奇怪,她是推我下水的人耶,我幹麻替她設想這麼周到。
她算哪根蔥啊!
回到了家,我卻找不到小婷,房子裡外都找過了,連個影子都沒有。
跑去哪了?
正當我打算去問我老媽的時候,我依稀聽到沖水聲,從豬眷那傳來。
這次換我下巴掉下來了,而且幾乎接近脫臼狀態,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妳在幹麻啊?』
『我在幫小豬洗豬窩啊,蠻好玩的耶。』
是的,這個她是小婷,這位千金大小姐竟然會穿起短褲、白膠鞋,拿著噴水管沖洗豬便便,還說好玩!?
『這事妳別做了,這裡很臭,豬大便又髒,妳受不了的。』
『哪會,聞久了就習慣了嘛,而且看到那些小豬會追著水柱跑,真的很好玩呢,你看,又來了。』
她興奮地比著那隻衝向水柱的笨豬,還忙地問我小豬這樣一直玩水會不會感冒。
『我倒覺得妳比較有可能感冒,看妳把自己的衣服都噴濕了,趕快去換件衣服啦。』
那水管的水柱很強,像她這種纖弱的女生是握不穩的,於是我把水管搶過來,催促她去換衣服,並警告她再不走,我就用水把她的衣服掀開,連內衣也是。
別不相信,憑我的技術這真的辦的到,可別輕視這水的力量。
『對了,我把早餐放在客廳桌上,咖啡牛奶跟培根蛋吐司是妳的,這是妳喜歡吃的,要給我吃完。』
聽完,她對著我扮鬼臉吐舌頭,然後跑開。
唸歸唸,討厭歸討厭,我還真的怕她吃不慣,因為她不是蔥是女生,反正對她好一點又不會吃到虧。
豬眷清洗乾淨之後,我便約小婷出去逛逛街,四處玩玩。
『我不想逛街,我想要玩一些特別的。』
『什麼才算特別?』
『就是我沒嘗試過的。』
『那我給妳玩好了,反正妳也沒嘗試過。』
她瞪了我一眼,把安全帽砸回給我。
『好啦,好啦,我就帶妳去嘗試一下妳沒做過的事。』
『什麼?』
『一個字,偷。』
沒錯,就是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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