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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4-06-23 18:46:38| 人氣374| 回應0 | 上一篇 | 下一篇

雨中振翅的蝴蝶--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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音樂中出現小提琴的音律的那一剎那,我將右手從小婷的腰上移到肩胛正下方,而她也把左手輕扶在我的右臂上,我的左手去扣住她的右手。

重心微微向前,主奏第一小節一下來,順著重心落點,我右腳向前邁了一步,舞蹈開始了。

『左右左,右左右……』

這是華爾滋最基本的步伐,我一直在嘴邊默念著。

可是大家猜都猜得到,我越去注意步伐,動作卻越是僵硬。

『不要念,盡情享受舞蹈。』

小婷小聲地糾正我,然後引導我銜接一個右旋轉步。

可是我左腳沒跟上拍子,亂了節奏,於是不小心踩到她的右腳。

小婷裝作沒事,繼續領著我表現華爾滋的柔情。

左轉步、右轉步、躊躇換步、外側換步,然後又接一個右旋轉步。

我明知道小婷所引導的舞步是什麼,可是我就是跳不好,腳就好像裹上石膏一樣,硬梆梆的,始終伸展不開。

短短三分鐘,我踩到六次。

綁馬尾老師曾說過:
『舞蹈是以垂直線表達對水平線的慾望之表現。』

我至今仍然不懂此話的涵義,我想只有熱愛舞蹈的人才能真正體會得到,像是小婷。

她應該懂。

她整個神情沉醉於音樂之中,而舞蹈成了她跟音樂對話的媒介,至於我……

我成了最親暱的旁聽者,聽著她與音樂的美麗對話。

突然無預防地,我笑了起來,心情也跟著雀躍興奮,因為就在上一秒我完成一個非常完美的左迴旋,是我第一次成功,也是我唯一一次成功。

小婷也笑的燦爛,那一刻我似乎了解何謂華爾滋的世界,可是也只有那一刻。

一個沒注意,我又踩到了,第七次。

音樂接近尾聲,是該做結束動作的時候。

不知為何,我心底有些不捨的感覺,即使我跳的很爛,卻還是翼望能跟小婷一起再跳下去。

也許,小婷她有種吸引人的舞蹈魔力也說不定。

一個轉身,她背向陷入我的胸懷,再加上我的小擁抱,成了一個簡單又看似甜蜜的姿勢,這是我們的結尾動作。

一結束,四周響起掌聲,不多,但響亮。

尤其是頭尼和小威,很義氣的給我全場最大的掌聲。

或許這掌聲不是給我,是給小婷的。

等全場掌聲歇止,小婷牽著我再度走到Robert面前。

『即使我是舞孃,那我也是個能夠從舞蹈中獲得快樂的舞孃呀,死胖子。』

死胖子這三個字一出口,全場譁然,而那個叫Robert的面子也顧不住了,表情好像生氣又好像要哭似的,迅速的離開宴客廳。

我注意到了倚靠在樓梯邊的葉伯伯,他一直側背對著我們,似乎不願看到這尷尬的場景。





生日宴會進入了重頭戲,一座3層奶油蛋糕被推進場,依那個尺寸我估計我一個人吃的話最少也要3天,但如果丟給我家的任何一頭豬吃,當然不用半天。

燈光暗了下來,在場的人為小婷與子萱唱生日歌,一次中文,一次英文。

再來,就是她們許願的時候了。

第一個是子萱。
『我第一個願望,希望剛剛真心祝福我的人都能幸福快樂。』

這個願望贏得許多掌聲。

『我第二個願望,希望大家剛才對我的祝福真的能讓我幸福快樂。』

大家笑的很開心。

『第三個……』

子萱默默的許下第三個願望。

再來換小婷。

『第一個願望,希望曾經跟我一樣失去幸福跟快樂的人,都能重新找到幸福快樂。』

說完,沒有人笑的出來,尷尬的氣氛又開始蔓延全場。

她曾失去幸福嗎?那到底失去什麼?

『第二個願望,希望這第二個願望能幫助我實現我最後一個願望。』

這次換小婷安靜地許下第三個願望。

然後,她們一起吹熄蠟燭,氣氛又轉換成滿滿的歡笑,大家好像都沒去在乎那一時的尷尬,除了我之外吧。

趁著大家陸陸續續送上禮物之時,我獨自走向葉伯伯。

『葉伯伯。』

我稍提酒杯以示敬酒之意,他很乾脆的喝完一整杯,而我只是輕啜一口。

『葉伯伯,Robert是你為小婷所挑選的對象吧?』

我直接了當的問,但他並沒有感到驚訝。

『你說得沒錯,但我也很清楚你並不是婷的男朋友。』

『嗯,我的確不是,你是怎麼知道的?』

『如果你真的是,婷就不會許下第一個願望了。』

『她曾發生了什麼事?為什麼她會不快樂?』

『我不能告訴你。』

『為什麼?』

他又向侍員要了一杯酒。

『因為你不是她的男朋友,我沒有義務告訴你。』

『但我是她的朋友,我會問代表我關心她。』

『既然你是婷的朋友,那總有一天她自己會跟你說。』

看他一直三緘其口,我也不方便再逼問下去了。

『我換個話題,葉伯伯,你很愛護小婷吧?』

『你這句話豈不是廢話嗎?哪個父母不愛自己的兒女的。』

『呵呵,抱歉,我的確問了一個笨問題﹔但是我必須老實跟你說,雖然你愛小婷,可是你愛錯了方向。』

『年輕人,你沒身任過父母一職,竟然敢教訓我這個當了二十幾年的父親。』

『我是膽大妄為了點,沒為人父母的經驗,可是至少我當我爸媽的兒子當了二十幾年,所以我很清楚每個兒女最希望父母給予的是什麼。』

『什麼呢?說來聽聽。』

『國小以前需要的是玩具,國小時需要的是買玩具的錢,國中時需要的是出去遊玩的錢﹔高中時需要的是遊玩跟談戀愛的錢……』

『呵呵,都是錢嗎?那我老早做到了。』

『但是長大了以後,我們最需要的不再是錢,而是自由,和一個自由後能夠暫且休憩的家。』

葉伯伯臉色變的凝重,顯然我說到他的致命傷。

嘴有點乾,我喝了一口紅酒,繼續接著說:
『小婷人生不用你去決定操控,她自己會活出自己,只要你給她自由。』

『我是替婷的未來打算,給她自由並不能代表她的選擇是對的,比如說跳國標舞能有什麼未來可言。』

原來,他不只想為小婷決定愛情,還不願肯定小婷所熱愛的舞蹈。

『我是不知道跳舞會有怎樣的未來,但她至少能從中得到快樂。』

『只得到快樂太不切實際了。』

『葉伯伯,我想我們再談下去也不會出現任何結論的,我只能奉勸你,愛她,就應該讓她快樂,要讓她快樂,就應該給她自由,也應該讓她自己選擇愛情。』

我再一次敬他酒,這次我一口清空酒杯。

『年輕人,有兩件事我必須老實跟你說。』

『嗯?』

這時我嘴裡還含著紅酒,不方便開口。

『要是婷願意自己選擇愛情,我也不會擅自替她準備挑選對象。』

『是嗎?』

『第二件事……年輕人,你真的很不錯,要是你真的是婷的男朋友,我會很高興,真的。』

我乾笑了幾聲,沒說什麼,因為他講的實在讓我很不好意思,趕緊提著空酒杯走回到小婷身邊。





『剛剛你跟我爸講了些什麼?』

『沒什麼,男人的對話。』

她白了我一眼。

沒多久的時間,在場的人數少了一半左右,留下的大概都是跟我的年齡相近的,至於離開的人我猜不是去忙大事業就是忙著趕攤。

葉伯伯還在。

小威扛著一大塊用牛皮紙包著的板子進來,不只我,全部的人都應該猜的出來那是一幅畫。

撕開牛皮紙,子萱一看到畫,驚喜在她臉上藏也藏不住。

『這不是雷諾瓦的戀人!?』

等小威點頭之後,子萱馬上當著大家的面吻了小威。

我看得有點不好意思。

要是子萱知道畫是我選的,她會不會親我呢?

『子萱,這個是我的禮物。』

我將禮物遞給,那是個鋼琴鑰匙圈。

可別看它小小一個,它可彈得出聲音的,雖然只有三個音階。

『阿彬,謝謝你,這真的很可愛。』

『不用客氣。對囉,子萱怎麼沒看到你父母?』

『我的父母親長期住在加拿大,他們很忙的。』

『這樣,那你不會寂寞嗎?』

『習慣了,更何況我擁有這麼多朋友,怎會寂寞呢?』

『哈哈,也對。』

這時,我看了看我四周,發現少了兩個人,是小婷,還有頭尼。

小婷我是比較不擔心,因為我頭一伸,就看到小婷跟葉伯伯正在大廳門口附近聊天。

雖然不是聊的很開心的樣子,但他們應該不會在眾人面前吵到翻桌摔盤子吧。

我該擔心的是頭尼,真不知這呆子會鬧出什麼哇糕事。

相信我,他肯定會闖出禍的。

『走了,走了。可以放輕鬆了。』

有個人突然對著大家這麼說,而其他的人聽完這句話後,就好像聽到解除警戒的廣播一樣,都大呼了一聲。

然後男生脫下西裝,拉下領帶,站著三七步,而女生拿下身上配件,脫下高跟鞋,直接用手按摩腳跟。

甚至有個男生連襪子都脫了,席地而坐,還有個女生把裙子撩到大腿,翹起二郎腿。

『媽呀,每次都要裝紳士,搞的我好累啊。』

『就是說嘛,要不是因為我爸那個死老頭,我才不想端莊咧。』

『你們……都是裝的?』

我好奇的問他們,結果大家都不約而同的說:
『廢話。』

子萱跟我解釋說,他們都是所謂的企業家第二代,但他們這一群人都不以此為傲,只想當個平凡的普通人,活的自在點。

有個人補充說:
『企業家第二代這個名稱實在太沉重了,一出生就被賦予繼承事業的未來,所學的知識,所做的事情,都必須跟繼承事業有關聯,這種壓力很少人懂得,因為一般人只認為我們多金受寵愛,一直過著奢華的上流生活。』

『沒錯,同學都羨慕我上下學有轎車接送,可是我寧願自己騎著摩托車去上學,我沒騎過摩托車耶。』


『那如果你們能脫離富家子弟的身分,你們的夢想是什麼?』

我好奇的問。

『我想搞搖滾樂團。』

『我想當時裝設計師。』

『我想當攝影記者。』

『我想開咖啡店。』

『我想當空姐。』

『我沒想過耶,不過我最想知道夜市的蚵仔麵線吃起來是什麼滋味。』

他們跟一般人一樣,都有個單純的夢想,跟金錢無關的夢想。

『可惜我們只能在這暫時暢談夢想,還是逃不過必須繼承事業的事實。』

子萱一句話就點出對他們這些富家子弟而言最殘酷的現實面,大家也因此沉默了下來。





不久,頭尼終於出現了。

『你跑哪去啦?』

頭尼拍拍褲子對著我傻笑,然後才跟我小聲說:
『我尿急,去找廁所啦。』

『去上廁所就去上廁所嘛,何必小聲說。』

我也跟著他小聲了起來。

『不是啦,我是去找廁所,可是一直找不到,結果……』

『結果怎樣?』

我開始擔心了。

『結果我跑去外面花園偷施肥了,真夠舒坦的。』

『靠!你真的跑到花園尿尿!?』

『對呀,我還用噴水池的水洗手咧,很屌吧?』

『一點都不。』

天啊,為什麼有頭尼這種人存在,難道是上帝不小心弄出的一個笑話?就算是,也是一個很冷的笑話。

『對囉,阿彬,你最好去關心一下小婷。』

『為什麼?發生了什麼事嗎?』

『也沒什麼啦,我剛剛進來的時候跟小婷和他老爸擦身而過,聽到他們聊天聊的很激烈,真的很激烈喔。』

『我知道了,我現在就去。』

我走出房邸,很快就發現了小婷。

她一個人坐在噴水池邊,把頭埋進自己的膝蓋之間,一動也不動的。

我慢慢走過去,坐到小婷旁邊,然後再脫下外套,披在小婷蜷曲的身子上,因為陽明山的夜晚有點冷。

『是誰?阿彬是你吧?』

我嗯了一聲,然後拍拍她的背,然後跟她說我的胸膛可以借給她靠,不要埋著頭哭。

『豬頭,誰要你的胸膛,更何況我又沒哭。』

我檢查她兩個眼框,真的沒哭過的跡象。

『那你在這幹麻?』

『只是想冷靜一下。』

『喔,那葉伯伯去哪了?』

『走了。』

『喔,那你們聊了些什麼?』

『你沒必要知道。』

『喔,那你們“吵”了些什麼?』

『你很煩耶,就跟你說,你沒必要知道!』

這是小婷頭一次對我發飆,我有點被嚇到,但我卻沒有因此乖乖閉嘴。

『今天還沒過,現在我還是妳的男朋友,我就有義務關心你的事。』

『你別用這事壓我,不想說就是不想說!』

『那你把我當什麼,我是真的擔心你才想了解原因,結果你卻一直把我當成屁一樣。』

『不是這樣的,我只是……我……』

『算了,別說了,不只你,連我都需要冷靜了。』

陽明山慣有的冷風頻頻吹來,小婷拉緊我替她披上的外套,低頭不語,不去在乎已經被強風恣意吹亂的髮絲。

我自己也覺得有點冷,於是我點了根煙,然後搓搓自己的手臂。

小婷的神情就好像完全失去溫度一樣,給我有種冰冷的感覺,總覺得這時候她應該哭的,可是她連眼框都沒泛紅,更別說有眼淚滴下來。

似乎,這時的她已經不是我所認識的小婷了。

看到她這樣,我有點不忍。

『阿彬。』

她突然冷冷叫我的名字。

『怎樣?』

『你說你現在還是我男朋友,對吧?』

『嗯。』

『我有個任性的要求,你可不可以答應我?』

『妳說。』

我踩熄煙,看著冷冷的她。

『帶我離開台北,好嗎?』

因為這句話,我徹夜開車南下,只帶著小婷。

如果你問我為什麼要答應小婷,我只會回答說我只是盡我所能。

盡我所能!?如果不懂我這句話的意思的話,除非你再問我一個為什麼,我才會完整告訴你。

我只是盡我所能,不讓小婷再難過下去。

『阿彬,現在在哪?』

『高速公路上。』

『那你要帶我去哪?』

『南下,到我的家鄉,彰化。』

台長: 豆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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