輕輕的BOSANOVA在小小的空間里迴旋自如的流動著,她端起桌上的咖啡輕輕啜了一口,才發覺它不知道什麼時候早已涼透了,一道冰冰涼涼的箭蜿蜿蜒蜒的流進肚子里去,那感覺有點像是有人正拿把鋒銳無匹的刀緩緩切過她所有的五臟六腑。挺不錯的,她想。
而他,果然沒有出現。一如她之前所預料的。
時間是他選的,但是地方則是她指定的──既然要有一個了斷,那她寧可在這里,至少,他們是在這里認識的。
長相斯文的waiter過來要收幾乎快空掉的咖啡杯碟,她微笑著說:「我還沒喝完,對不起。」那waiter馬上就燒了盤,一雙眼睛不知道是該看還是不該看她的尷尬,她揮揮手,那waiter馬上火燒屁股樣的忙不迭走為上策。她笑得更深了。
想當初,他比那個waiter還要ㄙㄨㄥˇ。她還記得他第一封情書上那些狗屁不通的什麼「我愛你」「我想你」的胡謅一氣,不可能的,她對他說,也對自己說,不可能的,我比你大了整整,整整十五歲。真的不可能的,她還記得自己這麼說,等到你三十歲的時候,我看起來就像你媽了。
我就是缺乏母愛囉,他面無表情的說。她愣了一下,然后開始不可抑遏的大笑起來,她笑著,旁若無人,只是因為太荒謬了。
她後來想,也許就是在那個時候,她愛上他的罷?就是在那個時候,那個她大笑得快喘不過氣來的時候,他又面無表情的說:Can we making love tonight?
她倏的止了笑,瞪視著眼前的比她活生生小了十五歲的他,他沒有笑,他從頭到尾都沒有笑。
他們果然當天晚上就做了愛。Yes, we can--but we still never be lovers. 她在他耳邊輕輕的說。就在那天晚上。
當她發現他居然還是處男的時候,她落淚了,她知道他覺得有點兒莫名其妙,所以她也就沒有告訴他為什麼。她只是,她只是突然想起十五年前,那個被她遺棄和遺忘了的小生命。
她知道這一切都太複雜也太混亂,她原本就不想理出什麼頭緒來,她有她自己的日子,他有他個人的前途,她想既然路沒有多長,那不妨就讓它早一點走出錯誤來也好。
沒想到trouble會出在他身上,其實也是天經地義,當她看見他挽著那個和他同齡的小女生的時候,她就知道沒什麼好擔心了,一切都會過去的。她有她自己的日子,他有他自己的前途,她比他大了整整,整整十五歲。一切都會過去的。
她把最後一滴咖啡啜乾,看看腕表,她知道自己不能再等也沒有必要再等。她得走了。
她跟婦產科大夫有個小小,小小的約會。
《無法度按捺》
1995‧WHY NOT合唱團
豐華唱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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