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mage, Poem & Music, Part I, ® 2005 Expose yourself to Lif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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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色戒 》看板 / Jo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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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色戒──亂世愛情故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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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像《理性與感性》，李安成功地塑造了時代的色彩感。
在動亂和被侵略壓迫下的時代，低調冷凝的色彩，鏡頭採取偏暗的曝光，其實是非現實的卻貼合我們臆想的寫實。讓我想起庫柏力克在《亂世兒女》(Barry Lyndon) 一片重現18世紀的時代感和光影的運用。
另一點讓我想到庫柏力克的是影片中的幾場床戲：
記得庫柏力克的遺作《大開眼戒》( Eyes Wide Shut )，片尾湯姆克魯斯對妮可基嫚說：To fuck and to live! 其具體的影像實踐便是李安《色‧戒》裡的床戲。
《大開眼戒》是個體對現實社會體制的批判和對抗，《色‧戒》裡個人對人生的省悟又何嘗不是？兩者都剖析得相當相當嚴苛入理，唯切入的面向不同。

影史上恐怕再也找不到這麼扣剋人心的做愛場面，幾乎 ~~~
就是性愛最真實的寫照──裡頭充塞的不只是性，還有實際上與之相連的生命全部──恐懼、失落、空虛、慰藉、相濡以沫、……；性，成為對抗所有壓迫個體的時代或命運的最終武器…
人因此得以苟活…一會兒…

想起奧登( W. H. Auden )的詩句：

我們「…一心渴望卻不能擁有的，並非普世之愛，而是被唯一地愛。」“… each woman and each man / Craves what it cannot have, / Not universal love / But to be loved alone. ”

「我們必須彼此相愛不然則死。」“ We must love one another or die.”

── ” September 1, 1939 ”

或歐威爾《一九八四》裡的男女主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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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一部如假包換的愛情故事，包覆在時代戰亂、諜報、愛國與賣國的外衣下。
李安藉此片要說的，還是那「情」字，從「斷背山」一脈下來的：
「問世間情為何物，直教死生相許。」
從這一角度去理解，對此片便釋然了許多。

湯唯和梁朝偉，在色誘與情愛的糾葛下，進行一場違逆彼此政治意識的戀愛。
片裡湯最後一次向上級報告時，激動的剖白…說到「…假戲真情」；
戲是假的，情是真的。
人生如戲，故人生為假(…如夢幻泡影，如露亦如電)，唯情為真。
搞情報本是抹殺、逃避感情的，
此所以情報上司聽不進湯唯的感情論。
湯把梁從這深淵解救出來，使梁的人生有了情感的深度。

從這觀點切入，可以理解為何愛國的口號出現在舞台上；以及，為何導演安排第一個倒敘鏡頭裡，出現的愛國青年從軍，看來像如今的成功嶺大學兵，缺乏時代的真實感和寫實性。

片中兩度出現從舞台被喚回真(現)實人生的場景：
第一回，從舞台上的愛國情操喚回到實際的行動。
第二回，湯在三輪車上被阻時的倒敘鏡頭，她從當下生命處境進入深一層醒悟，清楚的面對了自己的另一個抉擇。
一層層喚醒湯從浪漫的謊言回到真實的人生和生命。

李安直接面對這亙古彌新的生命課題，懷著一顆，像李商隱一樣的心思。
就如我們看完影片，最終留在心頭的，是湯唯無怨無悔的付出。

最後的白床單，遠勝學生被處決時面臨的礦坑黑洞，黑洞是死亡的萬人塚；
而白床單留有人的痕跡，曾經活著愛過的。
一個是生命的虛空，一個則是死亡的虛無。

李安關心人的處境，超乎一切的意識形態和口號。
學生們臨刑前面對的黑洞，說明了為何他們第一次殺人時，這麼令觀眾動容而驚心動魄，比起柯波拉《教父》裏的殺戮，有著更龐大的意蘊，勾引更為巨大的人性同情 ── 他們費了這麼大的力氣和功夫把人殺死，不是為了什麼偉大高尚的理由，只是因為「無知」與「恐懼」。

* * *

最後一場高潮，無疑是經典中的經典。
湯囁囁吐出「快走」兩字，懾人心魄；接下來梁狂奔入車、湯失神的徬徨街頭，節奏緊湊，幾個來回橫攀的鏡頭，加以櫥窗的映射，一時間令觀眾幾乎來不及消化眾多的訊息和意蘊，然隱約著人生如戲影的空泛和真實。
三輪車翩翩繞圈而來，又載著湯揚長繞圈而去，平撫了湯的慌亂；
( 平滑順暢的弧形形式，平衡了先前不連貫的鏡頭運動。 )
車頭的三朵風車小花團團疾轉…既暢快又隱喻了不安；
車夫，這如小丑般裝扮的死神或命運之神，給了影片最佳的結尾。
當湯從衣領取出毒葯丸，我直覺以為電影要結束了…
或者接下來從舞台被喚醒面對同學們的倒敘…
( 從小風車開始到這哩，有點像音樂裡的假尾奏。)

也許這樣結束就太…太浪漫了？
李安又多了三條尾巴。
這三條尾巴──桌上的鑽戒、臨刑的黑洞與終場的白床單；包括梁吩咐陳沖下去繼續打牌，陳沖在遠景中成了毫無個性的角色，可以有無盡的解讀…

或許，這三條尾巴讓影片更接近原著、更有文學氣息、更有中國人的味道──中國人對生命的理解和體悟，一如李安在實際人生歷練中體悟到的，有那麼依稀濃烈的虛空和無奈…。

我把這部片子看成李安的牛刀小試，
似乎，《紅樓夢》的海市蜃樓，漂浮在他電影夢的遠方。
因為，就情與人生的辯証而言，
沒有比《石頭記》更深切感人的了。

── Joe

* * *

零碎的附記：
*
牌桌上的爾虞我詐──梁最後對陳沖的一句話，一語道破：「你什麼都別說，去打牌…」──相對於湯和梁的愛情，打麻將也是戲，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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戒之在色。
其實，色的背後是情
色，只是情的工具
色戒，末若說情戒貼切
是情導引到色；
是情，對抗著整個無情的社會時代體制。
情的至極，便是性/色。
所以，這個色，其實指是性的極至。
徒抽象的情不足以對抗龐大的社會體制；
唯有透過性，才能狂嘯、克服、壓制、發洩那洪流，
淹沒所有外在的鉗制。

***
明馮夢龍《山歌‧偷》：
結識私情弗要慌，捉著子奸情奴自去當。拼得到官雙膝饅頭跪子從實說，咬釘嚼鐵我
偷郎。

【補充】：

當湯唯在三輪車上受阻時，李安用了一個聲音蒙太奇的手法，反襯湯唯的心境──

在旁邊被擋的人群中，有一位中年婦人喊著要趕回去燒飯。

身邊的人玩笑說，到醫院看病(人？)都不見得容許，還說燒飯？

(大約的意思，可能有些出入。)

這可是天衣無縫的蒙太奇，幾乎是羚羊掛角、無跡可尋！

但反襯湯唯那節骨眼上獨特的心境，太精準 ( 化腐朽為 ) 神奇了！

它承接前面的鏡頭、和接著湯唯取出毒藥以及隨後的 flash back，共同鎔鑄出這獨特的心境變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