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序 ※
女孩走出醫院，大大的眼睛有些紅腫，臉頰還掛著幾條淚痕。
風撩起她的頭髮，輕輕地將頭靠在牆壁上……
媽媽的那句：「我想回日本，度過餘生……」不停在她耳畔邊回響……
不知道過了多久，女孩整了整心情，慢慢地，嘴角往上揚，在佈滿淚痕的臉上展開一抹微笑。
擦擦臉，帶著她最美的笑顏，踏開步伐。
她媽媽從小一直教她的，哭累了、哭夠了，就該換上笑臉，別讓周圍的人擔心。
她也乖乖聽話，有什麼委屈，總是強忍淚水，真的忍不住時，也不會讓人看到、更不會讓人聽到她無聲的哭泣。
在她微笑的背後，隱藏了多少辛酸？
01
出了機場，我扶著媽媽，緩緩搭上計程車。
「小靜阿……終於回來了呢，自從妳爸爸走後，我也不想留在台灣了……」媽媽臉上帶著微笑，眼裡卻流露著悲傷。
「嗯。」
是阿，八年了。
我的爸爸是台灣人，媽媽是日本人，本來都住在日本，後來，我小學三年級時，因為爸爸工作關係，一家人搬去台灣。
「小靜，」媽媽用日文說道：「還會說日文吧？」
「怎麼可能不會？我小學三年級前說的都是日文呀。」流利的日文從我口中脫出。
「也對噢。」她笑笑，然後靠著車窗，慢慢的閉上眼。
我看著媽媽面帶微笑的睡顏，不禁有點感傷，她那麼辛苦，卻總是笑笑的。
自從爸爸得了肝癌去世後，有著先天性心臟病的她就獨自扶養著我。
我瞥過頭，看著窗外，納悶，為什麼老天爺要讓我們一家三口都染上惡疾？就連自己，也遺傳了媽媽，先天性心臟病。
想到這個，我不禁有點鼻酸，我並不是為了自己的病，而是……怨自己，怨自己的出生是給媽媽的負擔。
我勉強的掛上微笑，媽媽說，只有微笑才能忘記傷痛。可是，在我內心深處，是有些傷痛無法用微笑隱藏。
回過神，老家到了。
我一手扶著她媽媽，一手拖著一箱行李，走進屋子。
「媽，妳先坐這。」推開有些舊的門，擺設跟八年前一樣，只不過鋪滿了厚厚的灰塵。
我走去廚房，拿了塊抹布，把一間和式房間地上的塌塌米全部擦了一變，很剛好的，在櫥櫃裡找到還未開過的床墊。
在地上鋪好床後，我把媽媽扶進去，「媽，妳先睡吧！房子我來打掃就好。」
「小靜，學校那邊我已經先幫你用好了，兩天後寒假就放完了，妳也要去上學。」她邊說邊躺進被窩裡。
「好、好！我知道。」給她一個微笑後，我走了出去，綁了個清爽的馬尾，開始打掃。
我望著掛在房間裡的高中制服，還有一股新衣服的味道，這是媽媽剛剛帶我去學校領回來的。
明天就要上學了，心中很期待，但是又很擔心媽媽自己在家……
突然，左胸口一陣絞痛，我面色痛苦的按著胸口，幾乎是用爬的，拿到床頭的藥罐，隨即倒出兩顆，吞了下去。
良久，疼痛慢慢紓解，就是這該死的病折磨著我們母女倆。
「媽，我走了，妳自己在家別亂跑，藥我放在客廳桌上，痛的話一定要吃藥，有事打我手機……」我像是有千言萬語要叮嚀一樣，我實在不放心。
「好好好……快走吧。」媽媽又氣又好笑的推著我。
「嗯……」我不放心的看了她幾眼，最後還是踏出家門。
深呼吸、吐氣、深呼吸、吐氣……重複幾次這個動作後，緊張總算是有點減輕了。
看看這的女生們，幾乎每個都有染頭髮、化妝。
在日本，化妝是種禮貌，可是在台灣住了九年，我好久沒碰這些化妝品，索性這幾天就不化了。
「大家好，我叫做董靜，叫我小靜就可以了，」慣性的上揚嘴角，「爸爸是台灣人，我在台灣住了九年，所以有些習慣可能會跟大家不一樣，請多指教、包含。」
稀稀落落的掌聲，「那麼，董靜同學，妳就去坐那個位置吧。」老師比了比最後一排最後一個位置，不錯。
才剛坐下，就聽到左前方的兩三個化著濃妝的女生在碎碎唸，「這年頭，居然還有人敢素顏出來啊？」
「唉呀，雪子，別這樣講，台灣搞不好都是這種女生呀！」
諷刺的話環繞在我的耳畔，我繞繞手指，盡量當作沒聽到，可是難免會有些在意。
「吶。」突然，有人敲了敲我的桌子。
下意識的往旁邊看，是一個留著中長髮、有著雙明亮大眼的男生。
他瞥了瞥那些女生，開口：「別在意那三個，她們總是喜歡數落別人。」具有磁性的嗓音發出。
「嗯……謝謝。」我對他笑了笑，一樣的笑容，從小培養出來的笑容。
「我姓越田，越田流介。」他的笑容很好看，明眸皓齒，五官、線條也很調諧，令人不想多看一眼都難。
正想說些什麼，老師突然開口，打斷了我未說出口的話，「越田同學，你來幫忙發一下課本。」
「是。」越田起身，走向講台。
抿抿唇，我將視線移到窗外，天空好藍好藍。
02
等課本發完、開學典禮完成後，已經是中午時間了。
這不像台灣，有提供營養午餐，而是要去學校餐廳吃，或者選擇自己帶便當來。
我沒有多餘的錢每天買午餐，只能自己早上四、五點爬起來做便當。
才剛打鐘，所有人都朝著餐廳的方向走去，一下下而已，教室就變的空蕩蕩，只剩我一個。
拿出粉藍色的小餐盒，看到自己的作品，不禁打從心裡笑了笑。
菜色很簡單，綿密的白飯上放著塊荷包蛋，還有翠綠的波菜，以及幾塊三杯雞。
「喀啦」一聲，門被拉開了，看向門口，是拿著炒麵麵包的越田。
「咦？妳自己做便當啊？」他看了看我的餐盒，「我不擅長的就是做菜了。」
「嗯，我的手藝也沒有很好，只是在台灣學了幾到小菜而已。」叉起一塊三杯雞，「你要吃吃看嗎？我不保證好吃就是了。」
他看了看我，放下他的麵包，接過叉子，把三杯雞送入口中。
「好好吃噢！」這是他吃完後第一句話，「妳手藝不錯欸！我很少吃到這種中式菜說。」他笑笑的又叉走一塊三杯雞。
「呵呵……」看到別人吃我做的東西吃的那麼津津有味，我也有點成就感了呢。
「對了，妳叫小靜吧？」
「嗯。」
他點點頭，盯著我的餐盒。
「不介意的話，這給你吃吧！」我把餐盒捧在手上。
「耶？那妳呢？」他一臉驚訝，「妳不用吃嗎？」
「沒關係，我不餓，」我把便當塞進他手上，「就當作是『見面禮』如何？」
「那……」他的眼神飄來飄去，最終停在桌上的炒麵麵包，「這給妳吃吧，妳不能什麼都不吃。」
愣了一下，接過他的麵包，在他眼前晃了晃，笑笑：「謝啦。」
越田流介，我重回日本後，第一個交到的朋友。
「媽，可以吃飯了。」回到家後，第一件事就是煮飯，不想讓媽媽太操勞，於是家中的事務我一概接下。
媽媽緩緩從房間走出來，慈祥的笑顏掛在臉上，「小靜，今天隔壁的田中太太有來我們家坐一下喔！我們很聊的來。」
「是嗎？那不錯啊，這樣妳在家也不會無聊。」我幫她盛飯。
「那個……她說她朋友要開一間流行服飾店，在徵工讀生，她說，如果妳願意的話……」
「願意願意，我當然願意！」媽媽還沒說完，我就打斷了她的話，我最近也在為了打工的事煩惱，機會自己送上門，怎能不去？
「這樣阿，那好……」慢慢地，她臉上的笑容消逝，「小靜，妳不會累嗎？要讀書要打工，其實，家事我自己來也可以的。」
「不會啦，怎麼會累呢？」我擺擺手，「媽，妳在家裡一定要多休息，或者去找鄰居泡茶聊聊天，我等等就去拜訪一下鄰居們，請他們多多照顧。」
「小靜，妳可別把自己身子搞壞了。」
「放心吧！」我朝媽媽笑了笑，看到她的笑容恢復，總算鬆下了心。
其實，怎麼會不累？只是不想再讓媽媽擔心而已，媽媽的健康，現在是我最關心的事了。
晚上七點多吧，田中婆婆的女兒帶我去熟悉打工環境，那是條很熱鬧的街，幾乎都是學生。
田中婆婆的女兒叫做楠，是個長的很漂亮、對人也親切的大二生。
「小靜，我們庫存的衣服都放在這裡……」她介紹著。
「嗯……」
「那大概就是這樣了。」她轉過身，面對我笑了笑。
「那個，楠小姐……」我輕輕開口。
「什麼小姐啊？妳就叫我小楠姊吧。」她拍拍我的肩膀，好親切的感覺。
「小楠姊，」我照她的意思，勾起一抹微笑，「以後要請你們多照顧我媽媽，她身體不好，如果有事的話，請務必打電話給我。」我對她鞠躬，這是種禮節。
「我知道的，我媽媽跟妳媽媽好像很合得來。」
道謝後，她硬拉著我去吃東西，總覺得，小楠姊是個很可愛的女生呢。
回到家後，已經快要十二點多了，替熟睡的媽媽蓋好被子，我洗了個澡。
坐在書桌前，攤開一本粉紅色的可愛筆記本，開始寫起今天的日記。
寫日記是我的習慣，從小，我最要好最要好的朋友，就是日記了，它總是毫無怨言的當我的最佳情緒垃圾桶。
畫下最後一個句點，把本子收進抽屜，接著出現在桌上的是令誰看了都會升起一股睡意的課本。
儘管眼皮已經重的塊石頭了，我還是頑強的繼續唸下去。
我並不是個讀書狂，只是，媽媽和爸爸都希望我能努力念書，以後好考上東大。
我不想辜負他們的期望，尤其是失去了爸爸的媽媽，只剩下我這個女兒的媽媽。
很奇怪吧？我就好像是為了媽媽而活，說實話，我什麼事第一個想到的一定是媽媽，這要說是太孝順，還是有戀母癖？
03
拖著沉重的腳步，我站在教室門口。
我甩甩頭，重新掛上一個笑容，拉開門，「大家早！」我大喊。
瞬間，班上突然安靜下來，大家都看著我，我才意識到我好像做了很丟臉的事情。
我人僵在那，笑容也僵在那，沒多久，他們繼續做自己的事，聊天的聊天，打屁的打屁。
我鬆了一口氣，有些尷尬的走向我的座位。
「今天很有精神嘛。」越田笑了笑，他手上拿著塊麵包，大概是早餐吧。
「好像滿蠢的。」我搔搔頭，把書包掛在桌子旁。
「我覺得很可愛啊，有精神是好事。」他咬了一口麵包。
我看著正在吃麵包的他，可愛……這個形容詞只適合形容表面的我吧。
真的，沒有人了解我。正確來說，這個世界上，除了自己了解自己，沒有一個人可以真正了解別人。
「怎麼了？」他眨著大大的眼睛，看著我。
「沒……啊……」左胸傳來的疼痛打斷了我的話。
「吶，妳還好吧？」他靠近。
「沒事……」我努力撐出一個笑容，轉過身，背對著他，吞下兩顆藥。
總算是好多了，我吐了一口氣。
「妳剛剛是怎麼了啊？」他擔心的看著我。
愣了愣，好久……好久沒有人對我露出這種擔心的表情，不禁有種溫暖的感覺。
不過這種感覺，很快就消失了，會關心一下，也應該只是人的好奇心吧？
「啊，那個沒什麼啦，就只是老毛病而已。」
「老毛病？」擔心換成了疑惑。
「就……就是偶爾胸口會悶悶的啦！真的沒事。」這算撒謊嗎？應該算是吧，善意的謊言。
老實說，我並不太喜歡跟別人談起我的病。
「這樣啊……要小心點噢。」疑惑再度變成笑容。
「嗯。」
我撐著頭，望著窗外。這好像也是我慣性的動作之一了。
媽現在在幹麻呢？聊天嗎？不知道她有沒有發病……
咚的一聲打斷了我的思緒，只覺得有東西砸在我的腳上，下意識的往下看，是一本書。
我彎下腰，拾起那本厚重的書，腳好痛啊……
「那個，對不起，妳有受傷嗎？那本書很重的……」一個細嫩的聲音傳進我耳朵。
往聲音的來源看去，是坐在我前面的女生。
「沒關係的。」我以笑臉回應她。
「我記得妳叫……叫……」她先是笑容滿面，漸漸地，越來越僵硬，因為－－她忘了我的名字。
「我叫董靜，叫我小靜就好了。」我接下她的話。
她有些不好意思的笑著，「我叫竹內明日香，我們可以當朋友吧？」
我對上了她的視線，她是個很可愛的女孩子，眼睛小小的，笑起來有兩個小小的酒窩，加上她又梳著馬尾，給人一種很有活力的感覺。
「嗯！」我點點頭。
她笑的更開心了，「呵呵，那請多指教囉！」
我什麼話也沒說，笑笑的把書還給她，眼神卻不自覺的飄到那本書的書名，「『如何讓男生愛上妳』？」這什麼東西啊？
「啊！不、不是啦……」她快速抽回那本書，臉頰瞬間飛上兩朵紅雲。
「哦，原來竹內有喜歡的人呀？這很正常阿，沒什麼好害羞的。」愣了幾秒，我吐出這句話。
她先是有些驚訝的看著我，隨即眼神有些難過地看著地板，「可是……可是班上的人都說是我想吃天鵝肉……」
「不會啦，我覺得妳很可愛呀，不必做什麼，自有一股活力從你身上散發出來。」哪像我，病懨懨的，做劇烈運動總是不能超過二十分鐘。
「真的嗎？」她的眼神發亮。
我笑著點點頭，「那，妳喜歡的是誰呀？」
「這個嘛……是……」她用只有我們倆聽的道的音量，「是……越田同學……」艱難的說完這幾個字，她的臉簡直跟關公差不多了。
「哦，原來如此。」我瞥了瞥旁邊正在看書的越田，不禁笑了笑。
「咦？妳不會覺得驚訝嗎？雪子她們知道後一副很不可思議的樣子欸……」
「為什麼我要覺得驚訝？」我反問她。
「這個……」她被我的問題問倒了，結結巴巴的說不出句完整的話。
「妳有妳自己的優點，只不過是大家沒發現而已。」
「聽妳這樣一講……」她頓了幾秒，然後臉上浮出笑容，「我好像有點自信了噢！」
「嗯！如果有需要的話，我也可以幫妳的。」
她先是驚喜，然後又一直到謝道謝的，真的，是個很可愛的女孩子。
「早上好。」班導走了進來，大家馬上各歸各位，「我們今天要先討論一件事，那就是四月九日的文化祭……」
老師一講完，班上立刻議論紛紛。
「啊，我最討厭文化季了啦！麻煩死了。」
「就是嘛！隨便用用就好了啦！」
我在心中嘆了口氣，已經是高二下學期了，高三就要準備考大學，不好好把握現在的時期……唉！
「安靜安靜！總之，我們現在要選一個負責班上節目的同學，有人要自願或提名的嗎？」老師敲敲講桌。
班上瞬間安靜了下來，老師似乎有些無奈了，「唉！你們就不能熱心點、有幹勁點嗎？你們是學生哪！又不是說那種動幾下骨頭就散了的老人！」
老師的話引來了一陣笑聲，然後，終於有人舉手，「老師，我要提名。」
我抬頭一看，舉手居然是早藤雪子！她也剛好往我這邊一瞧，突然心中升起一股不好的預感。
「早藤同學，請說。」
早藤甩甩她的大波浪，「我要提名……」
別說我……別說我……我可沒有那個信心去領導這個班級呀！
「董靜同學。」
「轟！」一顆炸彈在我腦中爆炸，炸的我現在腦子裡都是空白一片。
「有人有異議嗎？」老師環顧全班，「沒有？那就請董靜同學來當這次負責活動的幹部囉！好，沒事的話就翻開課本第十七頁……」
我當？
我負責？
我要帶領這個班級參加文化祭？
「不會吧？」
04
「唉！」今天也不知道嘆幾次氣了，剛從導師室回來的我整個人攤在桌子上。
說什麼要趕快想出個活動，對我很有期望什麼的……存心想讓我有壓力嗎？
而且，現在才二月十六耶！文化季四月九四，足足有一個月又二十三天可以練習，需要這麼著急嗎？
「董、靜、同、學！」發嗲的魔音傷害著我的耳膜，我抬頭，是早藤還有總是跟在她身後的兩個女生－－櫻田和惠、奧村紀原相。
「有事嗎？」我淡淡的問，她們來找我，一定不是什麼好事。
「沒有啦！只是想問問，活動決定的如何啦？」故意的。
「謝謝關心，我會努力想的。」最好想一個能整死妳們的辦法。
「呵！不過，我們是不會配合妳的，哦呵呵呵呵呵……」她們三個三八的笑了起來，我不想理她們，索性趴下休息，沒多久，她們停止笑聲，大概是自討沒趣吧。
又到了午餐時間，教室一樣又剩下我一個。
看著餐盒裡金黃色、香噴噴的蛋炒飯，一點食慾也沒有，到底要做什麼好啊……
「今天也自己做便當？」是越田。
「嗯。」我無力的回答。
「在想活動的事阿？」他拉出椅子並坐下。
「都不知道該怎麼辦了……」我用湯匙搗著蛋炒飯，順手送一口進嘴裡，香味瀰漫，我對我自己的廚藝越來越有信心了。
「老實說，我們班阿，就像一盤散沙，很難聚在一起的，所以妳可能要辛苦點囉！」
說的還真輕鬆。
「不過我會盡力配合的。」他笑了笑。
看著他，大概有那麼一點了解為什麼明日香會喜歡他了，他笑起來真的很好看，看到他的笑容，總是可以讓心情好點。
「嗯！好好吃哦。」我在恍神時，他很自動的拿起我餐具盒裡的筷子，扒了口飯。
「啊，你偷吃！」我又氣又好笑。
「哪有偷吃？我正大光明的吃！」他又理直氣壯的扒了口飯。
正想開口，他卻丟出一句話：「對了！妳活動可以用小吃攤阿，手藝那麼好。」
小吃攤？好像還不錯耶……我的專長應該就是做飯了吧，一個月多的時間，也夠訓練他們！
「這主意不錯耶！啊！我的飯……」可惡，這傢伙居然趁我不注意把飯都給吃一大半了。
「我都幫妳想了，這當作謝禮嘛……」他朝我投出無辜的眼神。
我偏過頭，也對啦，如果不是越田，我恐怕想破頭還想不出個所以然，「說的也是，謝謝。」我微笑。
「變的真快。」語落，他繼續扒著他的飯，噢不，應該說是，他繼續扒著「我」的飯。
「耶……文化祭啊……」小楠姊收著衣架，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好懷念啊，高中的文化祭。」
「小楠姊是讀哪個高中呀？」我也幫忙收拾那些疊在櫃檯上的衣架，生意頗不錯呢。
「跟妳一樣呀。」她甜甜的笑著。
「原來阿……」所以小楠姊也算是我的學姊了。
「你們班要用什麼啊？」
「嗯……應該是小吃攤吧，因為是我負責，我的專長也只有這個……」想到就頭痛。
「小吃攤？」停下動作，她好奇的看著我，「台灣小吃嗎？」
「嗯！」我點點頭，「我台灣菜做的比較好。」
「這樣啊，加油噢！」她把視線轉回衣架上，可是好像又看到什麼似的，再度抬頭。
「嘿！我在這！」小楠姊朝著我後面猛揮手。
「小楠姊？」一個男性聲音，不過話說回來，為什麼這麼耳熟啊……
我轉頭一看，在來往的人群裡發現一個熟悉的身影，「咦？越田？」
他看到我，也愣了一下，隨即帶著他的笑顏大步朝我們走來，「小靜，妳在這打工阿？」
我點點頭，還來不及說什麼，小楠姊一臉八卦的擠到前頭來，「咦？你們認識啊？叫小靜……哦呵呵呵，挺親密的嘛。」
「不是啦，我們是同學而已，」我擺擺手，「還有我只是比較習慣人家叫我小靜。」
「哦？這樣啊。」小楠姊一臉失望，轉向越田，「流介，你爸媽最近好嗎？」
「他們阿，很希望能再跟未來的『大嫂』吃頓晚飯噢！」越田調皮的笑了笑。
小楠姊一愣，臉頰抹上一道紅霞。
大嫂？我聽的糊里糊塗，看的也糊裡糊塗，「不好意思噢……請問你們……」
越田像是猜到我要問什麼，搶在小楠姊前回答，「她是我哥的女朋友，啊，不對，應該快變成『老婆』了噢……」那兩個字還特別加了重音。
「啊，小楠姊有男朋友都不告訴我，要記得請我喝喜酒噢！」我跟著越田一起鬧著小楠姊，平常那麼成熟美麗的她也有那麼可愛青澀的模樣，真是不可思議呢。
過了沒多久，越田說他有事先離開了，我目送著他的背影，思緒不禁飄到今天上午……
「小靜，我昨天想了很多，我覺得，在這樣暗戀下去也沒辦法……所以我……」明日香紅著臉，支支吾吾的。
「妳要告白了嗎？」我瞪大眼睛望著她，她行動真快呢，昨天還一副沒自信的樣子。
「不、不是啦……嗯……不過應該也可以這麼講，我想找個機會……」
「我了解了，」我微笑著拍著她的肩膀，以示鼓勵，「我會幫妳忙的。」
「真的嗎？謝謝！」她開心的握住我的手。
牽紅線啊……我生平第一次做這種事呢，到底該怎麼做好呢……
「小靜！小靜！想什麼啊？」小楠姊不斷在我眼前揮手，這才把我從思緒中拉回現實。
「沒……沒有啦，我在想事情。」
「哦？」她揚高語調，「該不會是在想流介吧？妳對他有興趣嗎？」剛剛那副八卦臉又浮現在小楠姊的臉上。
「耶？」我一震，「怎麼可能啊？我是在想要怎麼幫我朋友……」再度把視線轉向來往的人群，「到底該怎麼幫呢，早知道那麼困難的話就不要說幫她了，唉！」
「幫妳朋友追流介啊？」小楠姊好奇的把臉湊到我眼前。
我點點頭，「小楠姊，妳有什麼方法嗎？」或許她應該比較有經驗吧。
「從我認識流介那天起，他身邊就一堆女孩子在追他了，從小時候到現在，桃花可沒少過，」她笑了笑，「不過我還是覺得他哥哥隆介比較帥。」
我看著沉浸在幸福裡的小楠姊，不禁失笑，不知道……越田和明日香，會不會像越田的哥哥和小楠姊一樣。
「其實，感情這種事不能強求，如果流介不喜歡那個女孩子的話，怎麼湊合也是沒用的，」她走回櫃檯，突然像想起什麼，驚喜的看著我，「對了，我記得你們學校文化祭晚上都會舉行試膽會啊！妳可趁那時候看看他們配不配。」
「試膽會？」我怎麼沒聽過？
「嗯！」她點點頭，「學校後面不是有一片樹林嗎？試膽會都在那裡舉辦的，我跟流介的哥哥也是經過那次後，才對上眼的。」講到她的hoeny，嘴巴都快笑歪了。
「這樣啊……」
是個好機會呢！
不過，在想要怎麼湊合他們倆之前，還是得先解決最令人頭疼的東西啊！
二年C組真的就如越田所說，像一盤散沙，現在就已經有人來放話說不會配合，那到底要怎麼做，才可以讓這盤散沙，堆積成一座美麗的沙堡？
唉，想想就頭痛了。
05
「媽，我回來了。」打完工，我回到家，「媽，妳電視怎麼沒關？」沉默，沒有人回答我。
我察覺不對勁，連忙繞過桌子，卻驚見媽媽面色痛苦的倒在電視前，「媽！妳怎麼了？藥呢？」我急著把她扶起來，從口袋掏出藥盒，給她吞了兩顆。
良久，媽媽在我懷裡睜開眼，我的眼淚不自覺掉下，「妳真是嚇死我了！」
「對不起……小靜，我忘記我把藥放哪了……」她虛弱的說。
「我不是放在妳房間嗎？」我吸吸鼻子，「沒關係，明天我把藥放在客廳，不舒服一定要吃。」
「我累了，想睡覺。」
我點點頭，攙扶著她進房間，很快地，她進入了夢鄉，正要離開房間，卻聽到她在呢喃著我的名字。
「媽？怎麼了？」我上前察看，她在熟睡，大概是夢到我了吧。
「小靜，要努力……考上東大啊……我跟妳爸爸都很期待哦……」她說著夢話。
怔了怔，我帶著沉重的心情離開她房間。
洗完了澡，我無力的回到房間，想著剛剛那一幕，要是我晚點回家，媽會怎麼樣？我不敢多想……
好累，我真的好累。
媽媽的健康、媽媽對我的期望、文化祭、明日香、還有好多好多雜亂的事，壓的我透不過氣，這時最好的辦法就是寫日記發洩了。
藍色墨水不斷在粉紅色的紙上點著，卻不知道要寫些什麼……看了看時間，十二點多了，嘆口氣，提起筆隨性寫下幾句：
『流星，背負著太多的願望，才會重重地墜落。
而我就如同那顆流星，背負著太多太多的期望。
總有一天，我會跟它一樣，重重墜毀。』
「沒有問題的話，可以開始做了。」我站在烹飪教室的講台上，完成了處理魚的所有步驟。
「呀啊，這魚腥味好重！」早藤捏著鼻子，「沒事搞什麼小吃攤啊？還要放學留下來。」這句話從早上宣布後就一直在我耳邊旋繞了。
「為了這個班級，請妳忍忍吧。」我扯起一抹微笑。
早藤皺了一下眉頭，重重的把菜刀摔在桌上，這舉動讓大家都停下動作看著我們，「喂喂喂，妳以為妳自己是哪根蔥啊？」她雙手環抱胸前，一臉挑釁。
「菜刀不要亂摔，很危險的。」我照樣的微笑，語氣平淡。
「妳只不過是個轉學生，根本不了解我們2C，在這裡裝什麼老大！」她步步逼近我。
「就是嘛！跩什麼？」奧村和櫻田也跟著起哄。
「當初也是妳們提名我的，除非妳有更好的想法，不然請妳好好配合，謝謝。」表情依舊，「現在請妳們處理一下這條魚吧。」
「碰」的一聲，早藤揮手把桌上的器具掃到地上，包括那條肥厚的魚，「妳憑什麼命令我？」她瞪著我，一副「我才是老大」的神情。
我看著那條魚，浪費啊，這種魚煮起來應該會很吃的吧？
「怎麼？不敢講話啦？」她冷笑。
把視線轉到她那張畫了濃妝的臉，「憑我是這次活動的負責人。」向前跨一步，蹲下身，把地上的東西拾起。
把那條魚拎到水盆裡，只是沾了灰塵，洗一洗還可以食用的。
「噁心！掉過地上的東西還要再吃，不過滿適合妳的啦，妳這種人只適合吃餿水！」不理會她不講理的冷潮熱諷，繼續清理著這條魚。
「該不會……妳媽是個拾荒老太婆吧？看妳這副樣子，妳媽也好不到哪去，哦呵呵呵……」她們三個再度揚起那個招牌三八笑聲。
我停下動作，「針對我就算了，請別扯到我媽。」我最受不了的就是有人罵我的家人。
「怎麼？被我說中了？妳媽真的是那種蹲在角落是餿水的老太婆？哈哈……」
一股怒火燃燒，顧不得什麼，我猛地轉身，「嘩」的一聲，水盆的水全跑到她身上去了。
「請妳放尊重點！惹妳的人是我不是我媽！」我大吼。
全班一陣沉默，她也不可置信的看著自己溼透的身體，「妳……妳妳……」她氣的說不出完整的話。
「我我我，我怎麼樣？」我搶在她前面開口，「什麼叫做『看我這副樣子，我媽也好不到哪去』？那2C是不是因為都是妳這種人所以才這麼不團結？」
吵架我不行，講點道理還是可以的，「我們很快都要高三了，要準備考大學了，妳還有時間準備什麼文化祭嗎？」
她怔在那，我繼續講著，「以後沒有時間的話，那為什麼不要現在好好的做，至少以後會有一個好的回憶啊！如果你自認為是這個班級的老大的話，那妳應該是要讓這個班更好而不是全都跟妳一樣幼稚！」
一口氣講完，我蹲下身，把水盆還有那條被摔兩次的可憐魚撿起，放回水槽，隨即走出教室。
「唉！」嘆了口氣，我坐在矮牆上，已經發呆了一段時間了，看看時間，他們都應該走了吧。
剛躍下，越田就闖入我的眼簾。
「咦？你還沒走啊？」
「原來妳在這阿，我跟竹內在找妳，」他坐上矮牆，勾起一道笑容，「妳剛剛真酷。」
笑了笑，我坐回矮牆上，「一時激動而已。」
「我想，第一次有人這樣兇早藤吧，她大概也嚇到了。」
「誰叫她踩到我的地雷？我最討厭有人扯到我的家人。」我噘嘴。
他撇過頭，朝著我笑了笑，「妳真厲害，才講了幾句話，很多人都被妳說動了呢，現在大家都還在烹飪教室等妳哦。」
「哦？是嗎？太好了……」心情突然像得到了釋放，輕鬆了許多，「謝謝你。」
他挑眉，「沒什麼好謝的。」他躍下，「走吧，竹內還在找妳。」
哦……明日香啊……嘿嘿嘿……
「幹麻？笑那麼詭異。」
啊，不自覺就笑出來了，「沒有啦，走吧。」
06
尷尬，空氣裡全是尷尬分子。
再度回到教室，大家立刻安靜了下來，盯著我看。早藤則翹著二郎腿，坐在椅子上，瞪了我一眼就立即撇過頭。
沉默良久，我緩緩開口，「那個……如果大家不想做的話，那就……」算了還沒說出口，就有一個同學打斷我的話，「請問處理完這條魚然後呢？」
我愣了一下，一時反應不過來，「耶？」
「小靜，我們剛剛決定了，要努力準備這次文化祭，妳說的話有道理！」明日香跑到我前面，拉著我的手說。
「明日香……」
「嘛，其實偶爾做做菜也還不錯啦。」
「小吃攤應該挺好玩的。」
「董靜同學！妳可以繼續了。」
贊同的話此起彼落，感動的環顧四周，一種從未有過的感覺洋溢在心裡，「大家……」我揚起嘴角，走上講台，繼續著剛才的料理。
示範完下鍋後，就是我閒晃的時間了。
晃著晃著，晃到了早藤那組，四目交接，像觸了電般的趕快彈開。
我走向衣服半透明的早藤，「對不起哦，剛剛太激動。」我從口袋掏出包隨身攜帶的衛生紙，遞給她。
而她只是看了看我，好像沒有要拿那包衛生紙的意思，在心中嘆了口氣，正要把衛生紙放回去時，她一把搶了過去。
「早……早藤？」
「只有這次哦。」
「什麼？」不懂她的話，我再度丟出個問號。
「我說我只幫妳這次啦！下次就休想。」她撇過頭。
怔了怔，我慢慢地綻放出一個微笑，其實早藤也有很可愛的時候。
她用餘光往我這邊瞄了一下，然後些微的牽起了嘴角，雖然只有那麼一點點、一下下，但是，逃不過我的眼睛。
一連幾個禮拜，大家都很配合，雖然有時候被他們的「天才料理」搞的差點昏倒，可是至少，很快樂很快樂。
「啊！越田，那個是糖不是鹽巴啦！」
「耶？它們長的都一樣妳叫我怎麼分啊？」
「……」天才一號。
「澤井同學，請問……你帶雞頭做什麼？」
「妳不覺得三杯雞頭很酷嗎？」
「……」天才二號。
「哇阿，明日香！我們不是要炸雞排，妳倒那麼多油做什麼？」
「早藤！妳菜怎麼都沒切啊？妳想噎死人嗎？」
「奧村，爆香要用大蒜，妳怎麼丟玉米？」
天才、天才，一堆天才！
「小楠姊……」我疲累的踏進店裡。
「小靜，妳遲到了噢！」她看看手錶，又抬頭看了看我，「今天禮拜天，妳總不至於連假日都要訓練他們吧？」
「沒有啦，我剛剛去醫院。」只要一到醫院，心情、身體就無比的沉重，大概是小時候去太多次造成的影響吧，到現在，我始終討厭著醫院。
「去醫院？」聽到這兩個字，小楠姊神情緊張的走到我面前，「妳哪裡不舒服嗎？怎麼不跟我講呢？」
「沒事，我只是去例行做個檢查而已。」半年一次，檢查心臟有沒有惡化什麼什麼的……
「那就好……」她鬆了一口氣，「如果妳在這個節骨眼生病，那妳這一個月來的努力就都泡湯了。」
我點點頭。
時間過的好快啊，後天就是四月九日文化祭了……
「啊，對了，」小楠姊突然想到什麼似的，打斷了我的思緒，「下禮拜來我家吃飯吧！我媽要帶妳媽去逛街，我閒著沒事做。」
「吃飯？」我還沒吃過小楠姊煮的飯呢。
「嗯！把隆介和流介都找來吧，怎麼樣？」她一提到隆介，就一副心花怒放的樣子。
「好啊。」趁機會我也來看看能把小楠姊迷成這樣的人到底是何方神聖。
很快地，到了文化祭那天。
我搓著手，除了緊張還是緊張，我轉過身，對著大家說，「請大家好好表現，不要讓我們的努力付諸流水！」
一致堅定的點頭，緊張似乎也減緩了。
我揚起嘴角，伸出手。
明日香第一個把手疊上來，接著，一個一個……二十四個人的手都疊在一起，「加油！加油！加油！」
喊完口號後，精神抖擻許多，大家各就各位。
我們的攤位擺在烹飪教室前面，烹飪教室成了我們的廚房，窗戶變成了我們上菜的窗口。
攤位旁的旗子上印著大大的「台灣料理」，檯子前擺了幾張小椅子，活像個路邊關東煮攤。
幾個手藝過於「天才」的同學被派去招攬客人，不久，便有人上門了，「嗯……三杯雞飯。」
「三杯雞飯一份！」負責收帳的同學轉身對的窗口叫道，廚房裡的人一聽到有人點餐，各各興奮了起來，很快，廚房開始傳出陣陣香味，吸引了更多人潮。
在第一位客人大叫了聲好吃後，客人便源源不絕，搞的廚房一陣手忙腳亂。
「啊！火燒起來了！怎麼辦？」明日香驚慌的看著冒大火的鍋子，我連忙趕過去，「鍋蓋！鍋蓋在哪？」
明日香趕快拿了鍋蓋給我，接過，覆蓋住大火。
鬆了口氣，但大拇指卻傳來陣陣的灼痛，剛剛好像被燙到了。
「小靜，妳有沒有怎樣？」越田拉起我的手。
「沒有。」我笑了笑，心中暗暗祈禱越田也關心一下明日香，我轉頭，卻看見她有點奇怪的表情。
「啊，越田，小傷而已，我自己會處理的，你也快去顧你的菜吧，可別燒焦了。」我抽回我的手，在這樣下去，氣氛會變的很僵的，所以我先把越田打發走。
正想告訴明日香不要誤會，窗口又傳來一聲：「滷肉飯兩碗！」打消了這念頭。
「啊－－！好累啊！」忙了一天，總算結束後，全班都像個橡皮糖似的黏在桌上。
「各位！我們總共賺了七千多！二年級賺最多的，這都是你們的功勞噢！」老師好像無視於我們的疲憊，自己在台上開心的報告戰績。
老師見沒人理他，噘噘嘴，又換上一副笑臉，「我們這次要特別謝謝董靜同學這一個月的努力教導……哦，我真是太感動了……請大家為她掌聲鼓勵！」
原本以為，懶洋洋的大家不會有什麼反應，但出乎我意料的，全班響起熱烈的掌聲。
「我們班第一次那麼團結呢。」
「就是啊，好不容易有點成就感，文化祭卻那麼快就結束了……」
「總之，還是要謝謝小靜啦！」
一份感動洋溢在心，不知道該說什麼，只能笑笑的，看著大家。
媽，我現在好想奔回家跟妳分享這份喜悅。
妳知道嗎？我真的把這盤名為2C的散沙，堆成一棟，世界上最美麗的城堡。
07
「那，我們現在就來進行今天晚上試膽會的抽籤……」
語落，大家突然間high了起來，畢竟試膽會才是重頭戲。
「澤井同學，來前面負責一下抽籤，董靜同學跟我出來一下。」老師找我？我一愣一愣的跟著老師出去。
老師關上教室的門，「董靜同學，為了安全起見，老師想妳還是不要參加試膽會比較好……」
領悟到老師話裡的含意，是指我的病，我牽起嘴角，「我知道了。」
心中有點失望，聽著裡面的同學們興奮的尖叫，自己卻不能參予他們一份……
「可是因為試膽會是學校活動，所以妳還是要來，妳那時候就在起點那幫忙吧。」老師拉住了我正想遊回教室的神，我怔怔的點頭。
隨後，準備回到教室。
抽籤也進行的差不多了，才剛開門，就聽到澤井同學在講台上看著手裡的兩支籤興奮的大喊：「越田跟竹內一組！」
台下一陣驚呼，我先是驚訝，隨即展開笑顏，太好了！
我回到座位上，只見明日香紅透的臉深深透露著開心，樂的像什麼一樣。
我偷瞄了一下旁邊的越田，他只是帶著微笑，看不出什麼情緒。
老天爺很配合我們，今天晚上的月亮被一層雲霧遮著大半邊，星星是一個也看不見，很有試膽會的氣氛。
隨著大家來到學校後面的一片樹林，一陣冷風吹來，不禁顫抖了一下。
白天看這裡還不會覺得怎樣，現在只覺得樹林裡散發出一股陰森的感覺，明明接近了夏天的腳步，站在這卻還會感到冷。
「2B第三組，出發！」在起跑點的是一個化妝成巫婆的女老師。
我坐在一棵大樹下，有些失落，如果可以，我也好想玩呢，就算不能當被嚇的那一個，當個嚇人的應該也不錯吧……
才剛這麼想，提著袋子的主任就朝我這跑來，「同學，我們有一個老師臨時肚子痛在蹲廁所，妳能不能幫個忙？」
「耶？」
所以，我現在真的「美夢成真」，穿著主任給我的白色長裙，頂著一頭長到地板的假髮，蹲在某個轉角處的古井旁化妝。
說什麼沒時間了，直接丟給我一個化妝包，叫我自己化。
平常是還可以啦，叫我化鬼妝我還是第一次，唉！總之先用粉餅把自己塗的跟紙一樣白就對了。
「我……死的……好冤阿……」看到有人來，我趕緊放下化妝品，拿起旁邊一撮斷掉的井繩，學起電視上女鬼的樣子。
「呀啊！好噁心的頭髮……」一個女生尖叫道。
「快走吧，小心得罪哪個老師以後搞不好會被扣分。」男生拉著那女的趕緊離開。
什麼噁心啊，不然妳來戴這頂又笨又重又很長的假髮啊，看妳噁不噁，哼。
「噠、噠」的腳步聲響起，下一隊來了。
我低下頭，這假髮唯一的好處就是可以讓我不被認出來。
「越田同學……這裡好恐怖哦……」咦？是明日香的聲音！
我稍微瞄了一下，是越田跟明日香！
一下子開始慌了起來，要怎麼做他們才會有進展呢……突然，腦子靈機一動，我拿起化妝包裡先紅色的口紅，皺了皺眉頭，有些遲疑，這也是為了明日香……算了，犧牲一下吧！
我用最快的速度，在被我抹的慘白的臉上畫上一個嘴角裂到眼角的「血盆大口」，嗯……不用照鏡子都能想像自己多恐怖了，口紅都被我用掉一大半。
我透過假髮的縫隙，瞥見明日香正要轉向我這邊，趁現在！我翻著白眼轉向她，再加上我那血盆大口，樣子說多恐怖就多恐怖、說多醜就多醜。
「嗚哇！」一聲慘叫劃破天際，我再度用假髮遮住臉，透過縫隙看著他們倆……
哦哦哦……現在為您實況轉播，明日香好像被嚇哭了，一把躲進越田的懷裡，哦！我居然沒帶相機。
「竹、竹內？」越田被她這突如其來的舉動嚇了一跳，傻愣愣的安慰著她。
不久，明日香緩緩離開他的胸膛，支支吾吾的開口：「對……對不起。」
越田笑了笑，「沒關係，走吧。」
兩人再度並肩，明日香主動地牽起越田的手，而他只是看了一下明日香，什麼話也沒說，放任地讓她牽著。
目送他們倆人離去，心中成就感慢慢浮起，明日香，妳可要感謝我這個好姐妹啊！為了妳，我連形象都不要了。
隔天一早，如我所料，大家都在談論著試膽會的話題。
「你們有看到那轉角的裂嘴女嗎？超噁的！」
「對阿，那是口紅還是番茄醬啊？」
不過，與其說討論試膽會，不如說是在討論那個「裂嘴女」。
還好啊，沒有人認出來。
我瞥了瞥旁邊的越田，他一如往常地看著書，此時，明日香進了教室。
嘿嘿嘿……不知道有沒有好戲看。
正想拍拍明日香的肩膀，假裝什麼都不知道的問她昨天怎麼樣，她卻先一步的站起身。
「那個……越田同學……」她捧著一盒壽司，有些結巴。
越田放下書，抬起頭來，明亮的大眼對上明日香的視線，「怎麼了？」
「這……這是我自己做的！給你當早餐！」把壽司放在他桌上後便趕緊坐回位置上，害羞地低著頭。
哦……看來這個試膽會，噢不，看來我這個「裂嘴女」讓他們進展不少呢。
偷偷看了一下越田，他呆愣愣的看著那盒壽司，該不會，他現在心裡想著：「噢……我心愛的明日香居然自己做壽司？我實在太感動了……哦呵呵呵……」
從幻想回到現實，他依然看著那盒壽司，絲毫沒有要吃的意思。
「吶，越田。」我壓低音量。
他轉頭，「嗯？」
「那個啊……」我賊笑了一下，「女孩子親手做的東西，你不吃完的話她會很傷心噢……」
挑挑眉，我一臉八卦。
只見他皺了皺眉頭，「小靜……」
他話還沒說完，老師就拉開了門，硬生生地打斷他。
一如往常，每到中午時刻，不差分秒，教室馬上空無一人。
我打開我的便當盒，蛋炒飯傳出濃濃的香味，或許是因為明日香的事情心情特好，今天的胃口好像比較大呢。
看著這碗炒飯，色香味俱全，但總覺得少了些什麼，心裡竟有點空虛……
啊，少了一個跟我搶著吃的人。
那個人啊，現在應該在吃著明日香一大早爬起來做的「愛妻便當」吧？
嘿嘿，這麼好看的戲碼怎能錯過？我站起身，走到門前，想去餐廳看看。
突然，有人先一步從外面拉開門。
「咦？越田？」他怎麼沒跟明日香在一起？
他對我笑了笑，走回他座位。
既然男主角都不在餐廳，那去也沒什麼好玩的了。我有些掃興的走回去。
「怎麼了？一臉失望的樣子。」他問。
我搖搖頭，掛上一副笑臉，故意揚高語調，「吶，『愛妻便當』好不好吃啊？」
「愛妻便當？」他一臉疑惑的看著我。
可見明日香還沒有給他，不是很興奮的告訴我今天她做了「愛妻早餐」跟「愛妻便當」嗎？怎麼動作那麼慢？
真尷尬，該說些什麼啊……這種場合，我來說說明日香的好話好了！
「其實，明日香真的是一個很可愛的女孩子哦。」
「嗯？」他似乎不懂我其中的含意。
「你看她，不僅長的可愛，而且也會做菜，標準的『賢妻』耶！娶回家不知道多好……」我絞盡腦汁想著接下來要說什麼，他卻臉色有些不好地打斷了我的話：「妳是很希望我跟竹內在一起嗎？」
被他突如其來的一句話愣住，隨後勾起嘴角，「你們很配啊！而且明日香她……」
突然，他重重的拍了一下桌子，站了起來，差點嚇的我心臟病發。
「越……越田？」他低著頭，看不到他的表情。
我也跟著站起身，腦子裡一團霧水，我說錯了什麼嗎？我懦懦的走到他旁邊，拍了拍他的肩頭，「我……我說錯了什麼嗎……」
他沒有說話，我抿抿唇，又開口道：「可是……你跟明日香……」
「笨蛋！我喜歡的是妳啊！」越田突然轉身，抓住我的手，大喊道。
「什……什麼？」一時間反應不過來，他……剛剛說了什麼？
見我一副疑惑的表情，他決定用行動來表示－－他俯下身，將他的唇覆上我的嘴。
霎時，一切都變的安靜。
08
「耶？然後呢然後呢？」小楠姊一臉興奮，追問著接下來的情況。
「還能怎樣？然後我就逃了啊。」今天中午的事不停地在我腦海裡重複播放，一遍又一遍，害的我做什麼事都心神不寧，還被小楠姊抓到狐狸尾巴，威脅我說出來。
「逃了？」她瞪大眼睛，「欸欸欸，小靜啊，流介可是『極品』耶！認識他這麼久，我還是第一次聽到他主動追女孩子呢。」
「什麼啊……那種狀況，留下來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啊。」況且他還是明日香喜歡的人耶！我怎麼也沒想到我幫人牽紅線還牽到自己身上去了。
小楠姊無奈的搖搖頭，嘆了口氣，「總之，這禮拜天要記得來我家吃飯啊。」
噢……還有這回事，她不提我倒是忘的一乾二淨了。
「趁機……」她挑著眉，湊近我的臉，「妳可以跟流介培養一下感情……如何？」
「別瞎說。」
「嘿嘿嘿……」她賊笑了一下，「這樣也不錯啊，我跟隆介，妳跟流介，搞不好我們以後還會是親戚呢，哦呵呵呵……」
輪到我無奈的嘆氣了，小楠姊總是喜歡沉浸在她的幻想世界中。
不過……為什麼每次一想起那幕，心跳就感覺漏了一拍……
才剛這麼想，左胸就很剛好地痛了起來，老樣子，服了兩顆藥後，逐漸舒緩。
站在教室門口，遲遲不敢開門，不敢面對越田。
等一下看到他要說什麼呢？早安？還是什麼都不說？
算了算了，越想越煩，等一下就隨機應變好了。剛拉開門，映入眼簾的是拿著本書的越田，天啊，怎麼會那麼剛好？
「越……越田，早。」好緊張、好尷尬啊，講起話來都結結巴巴的了。
「喔……早、早啊。」他好像也很尷尬的樣子，僵了一下，我牽強的勾起嘴角，從他身邊走過，走進教室。
「小靜？妳怎麼了？」明日香問。
我轉頭，對上她的視線，突然有點心虛的感覺……「沒、沒事……」
「對了，昨天中午啊……」聽到「昨天中午」四個字，我瞪大眼睛，她該不會有看到吧？「昨昨昨昨……昨天中午怎怎怎怎……怎麼了？」
「小靜，妳今天好奇怪，怎麼結巴這麼嚴重啊？」她疑惑的看著我，「我是說昨天中午，我都找不到越田，所以只好自己把便當吃了，嗚嗚……」
呼，還好，她應該沒有看到。
看著她逐漸黯然的神情，一股罪惡感油然而生。再怎麼樣，也不能搶她的心上人……
上課，老師說了什麼，我從頭到尾沒一個字聽進去，我趴在桌上望著窗外。
今天的天空也好藍好藍，跟我灰暗的心情完全成對比。
搬著幾本教材走在長廊上，只要一下課我就盡量躲避越田，所以現在，正要幫老師般教材去辦公室。
長廊兩旁柱子與柱子之間各有一排花叢，這裡的花開的好漂亮啊，淡淡的香味擴散在我的鼻腔。
我撇頭一看，突然停下腳步。
是越田和明日香，他們在長廊轉角處。越田雙手插在口袋裡，面無表情的看著明日香，而她紅著臉低著頭，不停地繞著手指。
難不成明日香在告白？怎麼也沒跟我說？
雖然偷聽別人談話是很不道德的事，不過道德心與好奇心同時存在時，誰還管什麼道德不道德的？於是我躲在柱子後面。
「越田同學，我喜歡你！」哇，正好趕上。
越田怔了怔，面有難色的開口：「可是我……」
「我真的很喜歡你！」她打斷他的話，抬頭，堅定的眼神望著越田，「我從國中就喜歡你了……」
「國中？」越田臉上寫滿疑惑。
「我就在你隔壁班，你一定不知道有我這號人物吧……」明日香的笑容裡帶著點苦澀。
「嘛，說實話是這樣沒錯。」昏倒，越田啊，我說你不需要這麼直接吧？也要顧慮到一下明日香的感覺啊……
「不管怎樣，請……請你跟我交往！」明日香彎腰。
空氣中彌漫著沉默，良久，越田緩緩開口：「對不起，我有喜歡的人了。」他搔搔頭。
「耶？」明日香抬頭，一臉驚訝。
那個人，八成是在說我吧……
「但是，我們是可以當朋友的。」越田笑了笑。
「可……可以告訴我那是誰嗎？」愣了許久，明日香的聲音有點顫抖，再看仔細點，她的眼睛好像有點紅紅的。
我心中不停的祈禱，拜託越田不要告訴她。
可是他偏偏要跟我唱反調，堅定的口吻道：「是小靜。」
「小靜？」她一副不可置信的看著越田，而越田只是笑著點點頭。
嗚嗚……這樣叫我以後怎麼跟明日香相處啊？
抬起手看了看手錶，只剩五分鐘就上課了，我還是先去辦公室好了，而且，這種情況，先閃微妙。
才走一步，左胸突然傳來一陣痛，突如其來的痛楚讓我手中的教材散落一地，發出不小的聲響。
完了、完了！我回頭瞄了一下他們，他們也對這個聲音產生了疑惑，正往這裡走來。
吞下兩顆藥，不管它有沒有好了點，我連忙蹲下撿著教材。
「小靜？」他們兩個異口同聲，還是來不及……
我站起身，看著眼框微微泛紅的明日香，而她對上我的視線後，撇開了頭。
這舉動又讓我的心痛了一下。
我抱著教材，「我不是故意要聽的……」最近怎麼一直處在尷尬中？
「那個……」我扯起一抹微笑，「我還有事，掰掰。」語落，用我最快的速度逃離現場。
「小靜！」越田追了過來。
越田啊，求求你，別再追過來了，你越是這樣，我對明日香的罪惡感就越重。
「別再跑了……」他拉住我的手。
調整了一下呼吸，我勉強牽起嘴角，轉過身，「有事嗎？」
「妳用不著這樣……」他那雙迷人的眼睛充滿了溫柔。
「什麼？我哪樣？」裝傻。
「如果妳不喜歡我，沒關係，但是……」他頓了一下，「但是，不要剝奪我喜歡妳的權利。」
瞬間，被這句話震撼了，僵著的嘴角一點一點的放下。
我低下頭，腦子裡亂成一團。
我應該沒有喜歡他吧？可是如果沒有，我應該可以說出「我拒絕」三個字，但是為什麼……怎麼樣也說不出口，更正確來說，是怎麼樣也不想說出口。
我越來越摸不清楚自己到底在想什麼……
「吶，媽。」我輕輕喚了一聲。
媽媽停下吃飯的動作，慈祥的問：「怎麼了？」
「喜歡一個人，是什麼感覺啊？」我送了一口白飯進嘴裡。
她愣了愣，隨即展開笑顏，「我們小靜有喜歡的人了嗎？」
「耶？」我連忙擺擺手，「沒有啦……只是想知道那種感覺。」好奇怪噢……為什麼我的腦中，一直浮現出越田的笑容？
「喜歡一個人呀，會不時不刻想起他、會很在乎他的想法、會不自覺的一直看著他……」
是啊，就像我現在這樣，腦子裡滿滿都是越田。
等等……我到底在想什麼？如果我喜歡他的話，為什麼看到明日香抱他，卻一點感覺也沒有呢？
亂了，真的亂了。
媽喝了口味增湯，「小靜，愛情是隨時都有可能萌芽的，可能妳前一秒還沒感覺，後一秒啊，就難說了。」
我沒有答話，默默著吃著白飯……
會不會，在我心中，也有著一個名為愛情的嫩芽？
我甩甩頭，不不不，不可能的。
09
一連幾天下來，我雖然表面上把越田當作陌生人，可是……心裡想的，卻都是這個陌生人。
我會無時無刻想起他，我會想在人群中尋找他，我會想知道他的想法……媽媽的那番話不停在我耳邊迴響，雖然之前一直認為我不可能喜歡上他，不過，其實我到底對越田是什麼感覺，我搞不清楚。
而在我表面上冷落越田的同時，明日香也冷落著我，只是不知道跟我一樣是表面，還是真心的。
到底要等到什麼時候，到底該怎麼做，這種尷尬的三角關係才能化解？
搔搔頭，我真的不知道。
回過神，我已經走到我家旁邊的一個轉角，走出去後便是小楠姊家了，今天約好要去她家吃飯。
等等看到越田該說什麼……有股預感，我一定會把氣氛搞的很僵。
「嗚嗚……」微弱的哭聲傳入，我抬頭一看，一對相擁的男女闖入我的視野。
此刻，除了愣，還是愣。
因為那個男生，正是越田。
那女生背對著我，依畏在他的懷裡，那的背影，好熟悉……
「小靜？」越田看到了愣在那的我，也顯的驚訝。
而他懷中的人兒聽到後，倏地彈開，回頭一看。
這一看，讓我愣上加愣了。
「小……小楠姊？」怎麼會這樣？小楠姊跟越田抱在一起？
這是怎麼回事？為什麼……我的心好像被刺了一刀？為什麼……鼻頭傳來酸楚的感覺？
「小靜，愛情是隨時都有可能萌芽的，可能妳前一秒還沒感覺，後一秒啊，就難說了。」
媽媽的話突然浮現在腦海，難道說……
「小靜……」越田有些錯愕地朝我走來。
當下，什麼也沒想，轉過身，拔腿就跑，真是的，最近為什麼一直得跑來跑去的？
「等一下！」
不理會身後追趕的越田，我用最快的速度死命的跑著。
大馬路上，只剩下十秒就要換紅燈了。
顧不得，我衝上斑馬線，十、九、八、七……
該死，為什麼這條馬路這麼長啊？我看了看紅綠燈，只剩下五秒，四、三、二、一……
停下腳步，我安全順利的到達對面的商店街，回頭，越田還在馬路的那頭，假裝沒聽到他的呼喊，朝著我也不知道到哪的路，邁開步伐。
不知道失神的走了多久，我竟走到了一棟白色建築物前，那是我從小最痛恨的地方－－醫院。
口袋裡傳來一陣震動，我拿出手機，是越田打來的。
遲疑許久，最終按下忙線。
正要把手機放回去時，它又開始震動，看了看來電顯示，並不是越田打的，而是一串我不記得的號碼。
「喂？」沒精神的開口。
「喂，請問是董靜小姐嗎？」親切的女聲從手機那頭傳來。
「嗯，請問妳是？」
「這裡是XX醫院，您的化驗報告已經出來了，看您什麼時候有空……」
望著前面這棟建築，還真是剛好。
坐在醫院大廳的塑膠白椅上，消毒水的味道早已聞慣。
手中拿著幾張白紙，像一個木偶娃娃，一動也不動。
思緒還停留在與醫生的對話……
「董小姐，妳的心臟最近有點開始惡化了……」
「惡化？」
「妳最近受到了很多刺激嗎？或者是身體有其他不舒適，一定要講，近期我們會幫妳做些簡單的治療……」
接下來他說了些什麼我沒聽進去，腦子裡「惡化」兩個字在腦中不斷放大、放大、再放大。
感到臉頰上好像濕濕的，摸了摸，才發現臉上已經佈滿淚痕。
我抹抹臉，往椅背一攤，閉上眼，越田的笑容浮現在被惡化兩個字塞的滿滿的腦海裡，陽光般的笑容，讓我心情放鬆了一點。
想要轉移注意力，腦子裡不斷翻著記憶，想要找些快樂，但是卻出現了越田跟小楠姊擁抱的畫面，心抽痛了一下。
不過，也多虧這個，讓我認清一個事實。
我想，我現在很確定自己，喜歡上越田了。
「小靜，我們出去談。」一下課，越田就起身，要拉我出去。
抬起頭，還來不及說什麼，就瞥到在講台那跟早藤她們聊天的明日香，她不時往我這邊看看，剛好瞄到了這幕，笑容顯然有點僵。
矛盾的心情，好痛苦。想跟越田出去，卻又想顧慮到明日香的心情。
最終，我抽回手，牽起嘴角，「我們沒什麼好談的吧？我還有事，先走了。」
不等他的回答，我奔出教室。
跑著跑著，又來到了那個開滿花的長廊。
我停下腳步，吸著這淡淡的香味。雙手插進口袋，赫然發現口袋裡有張紙。
攤開一看，是領藥單。對了，昨天忘記去領藥了，真是的，今天又要跑一趟醫院。
「小靜！」追上來的越田拉住我的手，打消了我想繼續逃避的念頭。
「我……」話還沒說完，他就打斷：「聽我說完昨天的事，到時妳要說什麼都可以，可以嗎？」他堅定的眼神帶著無限的溫柔，讓我不由自主的點了點頭。
「昨天，我先到了小楠姊家，就看到她在哭，本來想上前問她發生什麼事，她一看是我，突然就抱住我了，接下來，妳都看到了。」
我錯愕一下，「就這樣？」
「是啊，就這樣。」
「那為什麼她要哭？」我疑惑的看著越田，卻只見他聳聳肩。
所以昨天……並不是越田去抱她……這事實竟讓我小小開心了一下。
「吶，」他輕喚了一聲，「妳昨天為什麼逃跑？該不會……吃醋？」他的明亮大眼像是要把我看穿。
「怎怎怎……怎麼可能？」天啊，又開始結巴了。
越田好像很開心的樣子，綻放出一個笑容。
「我、我要先走了，掰。」我抽出我的手，不料那張被我緊握在手心的領藥單隨著我鬆開的手掌落了下去。
完了，千萬不能被越田看到！我連忙蹲下身，要撿起那張領藥單，很不幸的，他的手腳比我更快。
他看了那張單子，笑容越來越僵，「先……先天性心臟病？」
我一把搶過那張單子，他皺著眉頭看著我，「為什麼都不告訴我？」
我低著頭，沒有答話。
氣氛尷尬的很，沉默瀰漫。
「對不起……」緩緩吐出，我做出了決定－－逃避。
跑沒幾步，就聽到越田在我身後大喊：「別再跑了！別跟妳自己身體過不去。」他的話像是有魔力，讓我的腳步停下，背對著他。
「傻瓜，我對妳的喜歡不會因為妳有什麼病而改變……」
紅了眼框，感動因為這一句話洋溢全身。
「不管是怎樣的妳，何時的妳，我都願意接受……」越田忽然唱起了歌，充滿磁性的嗓音，「當妳的心受了傷，當妳流淚的時候，就算跟全世界為敵我都會保護妳……」
默契嗎？他怎麼會知道我最喜歡的歌是這首，「手越增田」的「Kiss回家路上的情歌」。
眼淚忍不住流了下來，因為他的歌聲，我好像變勇敢，我不想在逃避自己的感情。
我轉身，走向越田，緊緊的、緊緊的抱住了他。
明日香的感覺也好，病情惡化了也好，我通通不想管了。
現在的我，只想抓住眼前的幸福。
現在的我，只想放手，讓自己愛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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