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9阿拉斯加之旅（三） 2009.7.28
真的「生健不值得好命」？
心隨境轉，心不著境，忘了時差，昨晚一夜好眠，一覺睡到天亮，就近在旅館內吃個早餐。自助旅行，不趕時間，陪著福居兄夫婦邊喝咖啡邊聊。福居兄目前任職於美國嘉吉公司的肉品事業部門，該部門的總部就設在Kansas的首府Wichita，他相當肯定該公司的經營方針。
嘉吉公司創立於140多年前，目前擁有十四個事業部門，分公司遍佈全球130多個國家，年營業額高達一千多億美金。規模雖然如此龐大，股票卻操控在公司的手中，完全沒有在市面上流通，換言之就是獨資經營的公司。當年創辦人定下一項內規，也就是家族成員的教育費用完全由公司支付，但要在公司任職，必須從基層幹起，不得享有任何特權，因此迄今只有少數幾位家族成員擔任公司的中低階職務。
每個事業部門的CEO也都是由基層一步步擢昇，任何人只要學有專精，憑著實力與優異的表現，都能成為公司的專業經理人。至於公司的董事長並不是手中握有大量股票的資方，而是由十四個事業部門的CEO投票產生。這些高階主管必須在65歲退休，公司的員工只認得同是“吃頭路”的主管，往往不認識真正的老闆是誰？而後台老闆雖然擁有公司的股票，卻不介入公司的經營或恣意干涉公司的人事。
公司會發給員工股票作為分紅或獎金，但只是以當時的現值，登記在帳面上，股票全都交由公司保管，員工手中不可能持有股票。五年後必須將這些帳面上的股票賣回給公司；虧了，由公司全額補貼；賺錢，全歸員工所有；因此公司的股票一張都不可能流到市面上。最值得一提的是，公司絕不容員工做假帳，去幫公司逃漏稅欵，因為會做假帳逃漏稅的員工，必定也會想盡辦法對公司作假。
由於擁有如此健全的經營管理制度，資方可以放心地交由專業經理人去經營，樂得輕鬆，公司的員工也因有利可圖，會全力以赴。勞資雙方互蒙其利，使得公司能夠長治久安，成為永不凋零的企業王國。反觀國內的企業很少能有如此宏觀的經營態度，使得最後都由外行領導內行，甚至在後代子孫的惡鬥中漸趨式微。
福居兄目前擔任肉品事業部門的技術顧問，只要遍佈在國內外的單位有任何問題發生，他就必須趕赴現場去排除，如果情況緊急，偶爾還得搭乘公司的專用飛機火速抵達，因此大部份時間，他幾乎是遊走在全國各州或世界各地去從事諮詢救援的工作。1997年他擔任嘉吉公司彰化大城廠的負責人，沒想到因緣際會，該廠因口蹄疫而關閉，加上他的能力受到層峰的賞識，因而有機會奉調回美國總公司一展長才。他沒有傲人的學歷，也不曾在美國待過，以一介土生土長的台灣農村子弟，能在美國這個以實力掛帥的現實社會中如魚得水，嶄露頭角，想必在專業上要有兩把刷子，在為人處事上更要有過人的毅力與親和力。
邊聊天，我也邊看著餐廳的白人女服務生在工作。她端著一大壼橘子汁，懶散中帶著幾分粗率，在收拾鄰桌客人吃剩的餐具時，或許是一心兩用，將壼中的果汁不停地潑灑在地毯上。我看得很心疼，但她似乎不以為意，反正地毯髒了，再換新的不就得了？像這樣的員工在日本的企業可能早就要捲舖蓋走路了，可是福居兄竟然告訴我這就是美國員工普遍的工作態度。台灣有句古諺：「生健不值得好命。」身強體壯的歹命人，一生拚死拚活，也比不上懶懶散散的好命人家。美國地大物博，又集各國科技菁英於一身，只要賣幾件高科技的軍火，就足可抵得上貧窮國家一整年的稅收，何苦要那麼認真？話雖這麼講，但世事無常，誰料得到廿多年前還倍受種族歧視的歐巴馬，一躍已成為美國總統？國際競爭日益激烈，而美國本土員工的工作態度又是如此頹廢，使得能幹、肯幹、又深具專業技能的福居兄，不但敢於向命運挑戰，也剛好適得其所，成為美國企業振衰起弊的最佳典範。
聊了好一陣子，福居兄建議先帶我們在西雅圖走走，等吃過午飯，再前往溫哥華去找上達兄。他開車跑遍美國各地，從來不帶衛星導航（GPS），因為曾有被引導衝向鐵路或差點掉入河流的慘痛經驗。他會事先在地圖上做功課，走那條路再轉那條街，先筆記下來，然後按圖索驥，大致上都不會有大差錯。萬一迷路了，他也有一句名言：「路在嘴裡。」只要不恥下問，沒有找不到的地方。
我們從Tacoma機場沿著99號公路往北行，原本打算穿過Seattle Bridge到West Seattle，沒想到出師不利，一閃神沒有接上高架橋，繞了一圈，繞進碼頭邊的一家工廠。福居兄不慌不忙地停下車來，使出他問路的看家本領。工廠的Security是位胖胖的中年婦人，帶著他到路口比劃一陣，然後當起交通指揮，截斷公路兩端的車流，讓我們的車子U-Turn，得以左彎右拐駛上Seattle Bridge。美國員工懶散，但也不乏可取之處，她們親切有禮又樂於助人，帶給外地人不少方便。
我來過Seattle，但Seattle之大，讓我一直摸不著邊際。此行陪著福居兄看地圖，也幫著他看路標，終於搞清了東南西北。許多事情只圖享受現成，從不參與其間，當然也就難窺堂奧之美。福居兄之所以不肯使用GPS，想必就是因為他寧可多費點神，當個局中人，也不願盲從附和，屈居為門外漢。這種不畏艱難的行事風格，能不令我折服？
過了Seattle Bridge不多遠就到了Alki Point，從這處岬角往東北行，這段秀麗的海岸被規劃為Alki Beach Park。車子順著沿岸公路慢駛，偶爾下車漫步其間，公路旁的別墅星羅棋布，也有不少出租公寓，能夠住下來，過幾天看海的日子，何其愜意！走著走著，來到了Duwamish Head。這個岬角與對岸91號碼頭的防波堤剛好圍成Elliott Bay，西雅圖港就在這海彎中，羅列著一百多個碼頭與Down Town，一眼望去，Down Town的高樓大廈拉出一條高低起伏的天際線，旖旎的風光，讓人真想駐足多看幾眼。
西雅圖秀麗的海岸
西雅圖的Down Town背山面海，街道坡度陡峭，頗有舊金山市街的味道。PublicMarket是個觀光市集，遊客摩肩接踵，各色攤商林立，我們選了一家濱海的餐廳，享受一頓西雅圖的海鮮大餐，除了海鮮當然也少不了華盛頓州盛產的黃色櫻桃。填飽了肚子，車子開上五號國道往北行，一個多小時的車程就到了美加的邊界。
到市場觀光與享用午餐
市場內享用午餐
西雅圖地標
上達兄住在溫哥華的Surrey，離邊界不多遠，2004年我曾來過一次，但都是搭人家的便車，完全搞不清楚方位。倒是福居兄照著事先做好的功課，按表操課，雖也錯過了一兩個路口，最後還是在摸索中來到了主人家的門口。
千里跋涉，終於在地球的另一端見到了老朋友，旅途的勞頓就在他鄉遇故知的那一刻，完全消散。溫哥華的暑夏，夕陽在晚上九點鐘才會西下，下午四點多正好是日正當中。上達兄夫婦正忙著整理屋後的Deck，因為他們晚上準備要在Deck以BBQ招待遠到的客人。他們放下手邊的工作，招呼客人先到屋裡頭喝杯涼，因為客人不但帶來熱情，也帶給溫哥華有史以來最炎熱的高溫，溫度表的指針就落在38℃。
朋友相處往往有一些不足為外人道的微妙處。一位道人帶著幾位僧徒，不遠千里去探望另一位同道，主人治筵招待隨行的徒眾，但兩家的方丈一直在道觀中闢室歡談，久久不見出來與大家用餐。小徒弟們以為老師父或許吃得比他們豐盛，才不便與徒子徒孫們共餐。為了一探究竟，大家躡手躡腳地從窗縫中窺探，發現桌上只擺放著代表山珍海味的一盤山薑一碟海鹽，但倆老不改其樂，有說有笑，盡情地陶醉在久逢知己的喜悅中。
老道人千里迢迢去探望同道，不是為了貪圖珍饈佳餚的招待，而是在思友情切下去叨一頓心靈的饗宴。我僕僕風塵，從西雅圖開車來到溫哥華，為的又是什麼？當老友見面，兩手一握，滂沛的友情霎時在緊握的雙手間流灌開來的那份難以言喻的感覺，已然勝過令人垂涎之溫哥華蟹千百倍，這或許才是我來到溫哥華的主要目的。
在我出發前，上達兄就已告知，七月底將會有一千萬尾的紅鮭迴游，這個難得的自然奇觀，不禁讓我砰然心動。因而此行我不全然是為了品嚐溫哥華蟹的美味才來，但主人何忍讓客人入寶山而空手回？早已準備了三隻各一公斤半的肥美大蟹以饗客人。七點不到，三隻紅通通的溫哥華蟹已經蒸熟出鍋。緊接著Deck上的電烤爐開始上火，不多久牛排的香味已經撲鼻。
主人上達兄嫂熱情款待
八點左右，夕陽漸漸西沉，BBQ大餐終於開鑼。美酒佳餚、月夜下的浪漫，加上主人的盛情，客人想不醉也難！（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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