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C, 新樂章

4愛的鼓勵 2訂閱站台

（四）暖意

阮氏勤在路上就打電話告訴丈夫發生了什麼事，已經進入「空巢期」的退休夫婦，女兒的房間原本就空著，曾是廚師的吳偉豪馬上把家裡和房間收拾了一下。

吳家老舊但乾淨。門一開，熱騰騰的雞湯味撲鼻而來，薑、青蔥、雞腿熬成的濃郁香氣，文碧蘭像突然闖進了一個陌生又久違的地方——那個名為「家」的地方。

她小心翼翼地坐在餐椅邊緣，身體緊繃得像隨時要逃跑。

阮氏勤把熱湯放到她面前，湯匙撥動的瞬間，文碧蘭的手忽然縮回：「我……沒錢。為什麼？」

「傻孩子。」阮氏勤摸了摸她的頭，「妳不是在買東西，我們的雞湯是買不到的，我們只想好好照顧你。」

文碧蘭喉嚨一緊，眼淚掉進湯裡。她從來不知道，「被照顧」是什麼滋味。

晚飯後，阮氏勤找出女兒的睡衣，帶她來到女兒的臥房，「這是我女兒的房間，今晚你就睡在這裡，我們的房間就在旁邊，有什麼需要就叫我。」

文碧蘭咬著嘴唇，輕輕搖頭。「我睡客廳就好，真的。」

阮氏勤鋪好床，把小夜燈打開，「這盞燈會整夜亮著，妳不會在黑暗裡。」

文碧蘭第一次直視她，擠出一絲微笑道：「……謝謝。」，聲音小到像怕驚擾空氣。

 

半夜，阮氏勤起來查看，聽見極小、極壓抑的哭聲——像是一個破碎太久的人，終於敢在安全處落淚。

她沒有推門，只是望著門板，默默為她祈禱。

 

（五）初遇

翌日清晨，文碧藍在鴿子的叫聲中醒來，看到椅子上放著洗好的衣服，一套乾淨的牛仔褲與長袖 T-shirt。

她怔怔地看著那些衣服——那不是施捨，而是「預備」。

「我們一起去教堂吧！那裡有好多人都想認識你，也有人能幫妳。」阮氏勤的臉上映著陽光。

文碧蘭抬頭，眼神有些迷茫。

天氣微涼，空氣裡有晨霧，教堂的磚牆在陽光下呈淡橘色。兩人走向堂區時，文碧蘭的步伐帶著緊張，阮氏勤拍了拍她的肩膀：

「別怕，妳只要坐著，聽聽講道就好。」，「等一下彌撒結束，我會給你介紹許多朋友，還有越南姊妹和鄉親。」

門被推開的一瞬間，她的心跳快得幾乎要跳出胸口。

她看到遠處一個身影在整理祭衣——約四十出頭的年紀，黑色長衫，身形頎長，動作沉穩。

那是 Michael Laurent 神父。

阮氏勤跟神父打了聲招呼，跟神父報備教堂的「新訪客」；他回頭時，只是禮貌地點了點頭。

眼神裡沒有火花，也沒有命運。

只是神父每天面對世人的那種安靜慈念。

 

（六）email : 志東的選擇困難

2012 年夏天的某個深夜，舊金山。

志東坐在書桌前，面對未來職涯的選擇，每一條都明亮、實在、充滿潛力。但他的心，卻始終無法在三條道路中做出選擇。他決定寫email給Michael神父，尋求指引；他盯著電腦螢幕許久，指尖停在鍵盤上，像在等待某種內心深處發出的訊號。

終於，他開始寫，開始很穩，越往後越顯急切：「親愛的神父，我正在考慮以後的職涯，在我面前有三條路，NASA 能讓我參與以科技與政策改變未來；新創公司和Apple 等知名公司的薪資亮眼，想像空間無限；教授鼓勵我繼續走學術這條路，進入經濟政策與改革領域。

可是……不知道為什麼，我心裡覺得不踏實，好像我缺少另一條本來該走的路。我想徵求您的意見：一個人的工作，究竟應該跟著機會走，還是跟著心裡最深的召喚走？」

他寫到這裡停下，胸口感覺到一種觸動。

什麼是召喚？

為什麼他會想到這個詞？

而為什麼，他總在迷惘時，想寫信給神父？

這些問題在腦中盤旋，他深吸一口氣，把信寄了出去。滑鼠按下去的瞬間，他感覺自己彷彿站在懸崖邊。

 

Michael 神父剛從家庭暴力援助中心回到教堂，打開電腦，整理越南裔移民婦女的急難申請資料，明天會和市政府的社福機構統整起來，再向市長報告，神父要根據這些數據提出具體建議。

已是深夜，整座教堂靜得只剩聖龕前的時鐘指針微微跳動的滴答聲。他坐在辦公室的檯燈下，看著志東的信。

讀到「召喚」兩個字時，他的指尖微微顫動。他開始回信。

「親愛的Peter，你站在許多人夢寐以求的位置：在每一條路都向你敞開時，請問一下自己——『我想把生命交給什麼？』機會會帶你走向成功；但召喚會帶你走向自己。

我不能替你選，Peter。但我知道這世界有太多人在等待一個願意停下腳步、聆聽他們的人。無論你走向哪一條道路——願你走向的是人，而不是成就。

記住，孩子：你要讓工作為你服務，而不是讓你成為工作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