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2006逢莫札特（Wolfgang Amadeus Mozart, 1756-1791）冥誕兩百五十周年，世界各地都在以各式各樣的方式在慶祝這位天才作曲家。旅居德國的鋼琴家陳必先甚至在廣播的訪談當中說道他任教的學校，由師生以接力的方式共同完成莫札特鋼琴協奏曲的演出。而荷蘭唱片公司Brilliant甚至以一百七十張收錄莫札特百分之九十五以上的作品，以低廉的價錢（折合台幣約三千五到三千七左右）推出莫札特大全集。當全世界都在慶祝莫札特的同時，但是卻忘了還有一位偉大的蘇聯作曲家－蕭士塔高維契（Dimitri Shostakovich, 1906-1975）。
好吧！我說全世界都忘了，這樣的確太武斷了。英國就有廣播人聲稱這樣紀念莫札特兩百五十週年紀念，讓人感到噁心。還不如去播放蕭士塔高維契的音樂來得更有意義。1991年的時候就已經紀念過莫札特逝世兩百週年紀念，實在沒有比較在今天十五年後又來舉辦一次，與其說紀念莫札特不如說唱片公司以及其他相關產業老鳥變不出新把戲。
就市場行銷上來說，莫札特的音樂真的比蕭士塔高維契好賣許多。至少，以一般剛入門古典音樂的人來說，要接觸蕭士塔高維契的確有執行上的困難。他寫的交響曲不像海頓那般工整而有規律，他的旋律也不如莫札特好聽，而合聲上比起大多數浪漫時期或是國民樂派的作曲家來說，尖銳刺耳許多。但是我最近卻對他的作品情有獨鍾。
蕭士塔高維契是一個生於蘇維埃（Soviet）時期的作曲家。尤其當我們提到同時代的作曲家普羅高菲夫（Sergei Prokofiev, 1891-1953）或是史特拉汶斯基（Igor Stravinsky, 1882-1971）時，我們會將他們歸類在俄羅斯作曲家，而蕭士塔高維奇則毫無爭議地被歸類在蘇維埃作曲家。想當然爾，他的作品當中跟共產黨有著密不可分的關聯存在。
他最著名的故事就是在第五號交響曲時所發生的事情。蕭士塔高維契因其歌劇作品《穆森斯克郡的馬克白夫人》被蘇聯當局整肅，以「非音樂的雜物」批評，並且指責他背離了社會寫實主義要求的「簡單、明瞭、真實」與「民族形式及社會主義的內容」。因此他以第五號交響曲回應共產黨，並且在第四樂章的快板寫下了勝利的進行曲。但是雖然曲子表面上聽起來快樂、勝利、光明並且符合社會主義的要求，但是就如同蕭士塔高維契本人所形容的「如同有人在背後拿著鞭子怒吼著：『快樂！快樂！你的工作就是快樂。』」這不禁讓我想到鹿鼎記中韋小寶韋小寶被建寧公主用棍子打，叫他當一隻被打的烏龜卻還要開心地笑著。或許這就如同鋼琴家薇沙拉德茲（Elisso Wirssaladze）說的「他（指蕭士塔高維契）的東西結構章法嚴謹，似乎處處是限制。但事實上，他的音樂卻是自由的！」雖然蕭士塔高維契寫出這樣快樂、明快的進行曲，但是蘇聯當局卻聽不出其中的奧妙。不過說起來，古今中外的政治人物不就是那麼回事嗎？真正懂藝術的用手指頭算還嫌太奢侈了一點。
第一次聽蕭士塔高維契的作品就是第一號大提琴協奏曲（Cello Ceoncerto no.1 in E flat, op.107）。那次是聽NSO跟一個外國指揮合作貝多芬第六號交響曲，不過上半場的協奏曲是跟一個華裔的大提琴家李相和合作蕭士塔高維契第一號大提琴協奏曲。這首協奏曲中除了大提琴獨奏以外，唱片通常會將法國號獨奏者的名字也一起寫上去。原因無他，因為這首協奏曲法國號的角色幾乎同等於大提琴，很多獨奏的樂段大提琴結束後，就由法國號怒吼的情緒豋場。不僅音符困難，要表達出那種寬宏飽滿的音色但又橫衝直撞的憤怒情緒也相當不容易。開頭大提琴演奏的動機幾乎貫串了整首曲子，之後相同的動機會以各式各樣的形式出現在一四樂章當中。而比較特別的除了有管樂器獨奏作為幫助以外，這首曲子的第三樂章是大提琴的裝飾奏（Cadenza），整個樂章留給了大提琴做獨白的空間，讓演奏者有很充分的做技巧與情感的揮灑。這部作品算是蕭士塔高維契的作品當中相當通俗易懂的一首曲子，我個人認為是可以當作入門蕭士塔高維契最好的作品。
到底蕭士塔高維契是如何地吸引我呢？我自己也說不出個所以然。除了上述的協奏曲以外，剛開始接觸時對他其他的作品均無法感到共鳴。第二號大提琴協奏曲顯得更為艱澀，而第二號鋼琴奏鳴曲（Piano Sonata No.2 in b minor, op.61）更是令我感到坐立不安。對於他的交響曲也僅僅存在著「喧囂」這樣的形容詞。但這些誤解都是對蕭士塔高維契的不了解所產生的。就像我剛開始不喜歡馬勒（Gustav Mahler, 1860-1911）而後有陣子愛上了一樣，蕭士塔高維契直到最近我才瘋狂地愛上他的作品。在他的作品當中可以聽到掙扎、痛苦等元素。這些是生命中本質且存在的東西，直到過世後才消逝。也因此，蕭士塔高維契的作品往往可以呈現出很真實的一面，或許有些是包覆著共產黨希望、要求的糖衣，但是對於音樂的內涵，他們是管不到的。在音樂的世界當中，蕭士塔高維契才是主宰。
喜歡蕭士塔高維契的路不好找。一旦找到後，我相信你會愛上這條不歸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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