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停往紙卷樹枝狀地圖內探索的人生 工作只是食物，旅行則像呼吸，兩種都不能缺。

45愛的鼓勵 2訂閱站台

最近電視上最紅的新聞，就是霸凌。
我年近不惑，看來很壯，這種事似乎不太可能發生在身上。
但每次回家跟爸媽吃飯時，看到電視機上播的新聞，
我們都會同時想起那段過往，但媽媽現在總是語帶輕鬆的說。
「當年，我常去接你放學，你記得原因嗎?」
「我當然記得呀，雖然那麼久了，印象深刻。」
然後就是一陣尷尬了，但馬上又被別的話題帶過。

其實，真的有那麼一段時期，
只是後來很多事情層層疊疊往回憶上壓，也就慢慢淡忘了。
要承認自己常被打，似乎不是一件那麼容易的事，但那卻是事實。

國小剛升國中，我才146公分，我對數字的記憶深刻，
絕對不會記錯，個子算是嬌小，坐在中間排，離後面排還很遠。
當時，我已經像現在一樣了，開玩笑常不知道節制，沒拿捏好分吋。

我記得，一開始的原因，真的很簡單，
我認識一個大我二歲的鄰居，男的，我升國中後，跟他同校。
他後來變成我的學長，我是學弟，在鄰居之外加了這層關係，
因為過去就熟，開玩笑當然更不需保留，
有一次放學後，跟他一起搭公車去補習，
那年，開始流行穿鞋不穿襪，我記得，他興高采烈的在公車上舉起腳說，
喂，這樣好看吧~
我低頭一看，明明是皮鞋，裡面光溜溜的腳踝，怎會好看?
我大剌剌回他:「喂，醜死了，誰說這樣好看呀?」
我沒發現到他臉沈下來了，一路上也沒再跟我聊天。

兩天後，下課掃地，他叫我去廁所一下，
老朋友了，我以為他有事跟我聊，還開心跑到廁所找他，
沒想到一進去，裡面圍了一堆學長，他站在最中間，
冷冷問我，「你那天，為何說我醜?」
我突然納悶起來，回想那天，似乎真的講過這句話，
但，他沒必要在那麼多人面前問我吧?
話沒說兩句，他開始動手，我滿臉驚厄，
其實，他打人真的不痛，我驚厄的地方，
是他怎會動手打我？我們不是很熟的朋友嗎？

而且，他根本不需要找那麼多人助陣，
基於相熟多年，他想打我，我根本不會回手，
他又大我兩歲，高我很多，要打，我也打不過他，
只能任他一拳一拳打過來，我心裡的難過，其實大於身體很多。

有必要嗎？那麼小的事？
剛開始我以為他在開玩笑，發現他很認真後，
我真的不知所措了。

被他狂打了一陣，他同學也加入戰局，
畫面就像電視新聞那樣，我被圍著打。

這事沒完，接著那個學期，那個學年，
我常被他叫到操場、路上打一頓。
鬧到老師那邊也沒辦法解決，所有事情的起因，
我當時完全不能理解，
多年後，我終於明白，
那叫自卑造成的自大，
鬧到最後已經不是一開始的鞋子美醜，而是他呼朋引伴，
專找我麻煩，連媽媽被叫來學校，都沒辦法解決。

我弟認識一群高中生，很能打，
這事鬧到家裡都知道後，他找了一個高中生，
來學校找我，我當時正在放學前掃地，
看到高中生模樣的人進學校來，又叫我名字，
我以為又是來打我的人，
沒想到他笑著說：「我來幫你的，別緊張，等一下我跟你走，
有誰打過你，指給我看，他會很慘。」
他看起來不高，但自信全寫在臉上，一看就是個打架高手，
我嚇得馬上請他回去，這事不能愈鬧愈大，鬧大就糟了…

三催四請，他同意不動手，陪我回家時走一段，
看誰敢來耀武揚威，我當時很怕事，唯唯諾諾說好，
就醬，那天走路回家，我們聊得很開心，什麼事也沒發生。

我只知道，有誰來找麻煩，那個人一定倒大楣了，
這個人的能力，看他單槍匹馬敢來挑戰我們學校那麼多學長，
就知道不簡單，

一路相安無事，也沒麻煩到他。

暑假過後，我努力游泳運動，兩個月長了二十多公分，
回校時已經一百七十，被排到後面座位，
但那群精力旺盛的學長有些畢業了，有些被留級，打架的事仍常發生。
我總是默默忍耐，因為我覺得一反抗，事情就會沒完沒了，
反正練了一身肌肉，被打時其實不太會疼，只是在女同學面前難看而已。

原來念的國中不以升學為主，所以產生一堆流氓及整天不念書的同學，
升國三那年，母親認為我不該再待在該校，加上希望我考高中，
幫我轉學到附近以升學為主的國中，
為了避免我下課常被堵到，每天放學時，固定開車來校門口接我，
但她多心了，轉校後，新同學個個忙著聯考，沒人那麼無聊，
轉學前，念國二的有一天，她問我，想不想學空手道？
她很貼心，表面說，想讓我跟弟弟各有才能，花錢讓我們一人學一樣。
弟弟選了琴，我媽自己幫我安排，就去練空手道吧～

於是我度過了一段，下課後搭公車到離家很遠的公館，去上空手道的日子，
一路從白帶、黃帶、藍帶、到即將晉級黑帶前，
因為真的要準備聯考了，我放棄晉級，全心投入補習，
霸凌這件事，纏了我兩年，慢慢離我而去。

考上公立高中，同學來自四面八方，
在所謂的公立高中裡，竟然也有流氓和大哥，
很好笑，我的班級，是全年級流氓及大哥聚集的地方，
有綽號叫鐵龜的，很大條，有綽號叫船長的，也會打。
還有幾個我忘了名字的，下課後總騎著追風四處跑，
常拿機車大鎖打人，但打的多是校外人士。

但高中不比國中，大家會把精力發洩在打籃球、運動上面，
打架的事情就少很多了，
唯一記得的，是我參加社團，在社團裡，不明原因和另一個人嗆起來，
真的不明原因，
依稀記得，是大家都在認真做自己的事，
一個身高、模樣跟我差不多的隔壁班同學一直在吵，
因為他的哥哥是大條的，沒人敢惹他，
我不知那根筋不對，罵了他兩句，兩人就在社團裡打起來，

好久沒打架，應該說，好久沒被打了，這一打沒完沒了，
因為這是我學空手道以來，第一次真的動手，沒想到揍了他一頓，
打完後，不斷有人來緊告我，你完蛋了，他哥哥，是大條的，叫船長。

船長？
啊，不就我班上同學，因為被留級一年，跟我同班，本來應該是我學長，
我心裡突然一陣大事不妙～
上課鐘響，硬著頭皮回到班上，不斷用斜眼看我那叫船長的同學，
心裡直發毛，完了，才上高中，我又惹到不該惹的人…

下課後，我一直擔心他來找我算帳，但似乎沒有，
他滿臉笑容，也沒對我提過為何打他弟弟的事，
（這事我幾乎忘了，這兩天高中同學在臉書上寫到，我才想起來）
後來，還跟船長變成了朋友，當然，也是同學。

高中三年，就打過這次架，我覺得，
打架這種事，往後一輩子都不會跟我有關了，
那些都是年輕無知精力充沛沒處發洩在做的事，
長大後，誰會再無聊到去打別人來強調自己很行？

沒想到，到了大學，打架事件，還是再度發生，
要說幼稚，現在想想，真的幼稚到了極點。

我考上輔仁大學大眾傳播學系，誰會想到，在開開心心的校園裡，
還會發生打架這種無聊的事？
事情發生在大三，我交往多年的女友，跟大四的學長跑了，
想想真的幼稚到不行，感情淡了，沒了，好聚好散才是唯一解決方式。
但當時我年輕不懂，一直要追問答案，一直不甘多年付出成為泡影。

我在街頭親眼見到他跟她手牽手，同喝一杯飲料，
我氣不過去質問，男的是香港僑生，身高180公分，又高又壯，
開口滿是我聽不懂的廣東國語，
他大概想解釋，但我聽不進去，街頭上不斷咆哮，
那天，沒發生任何事情。
但情緒已深埋心底。

多日後，我在校園又遇上他，
他竟然用英語說了一句loser，其他我聽不懂，這句，我聽懂了。
暗暗記下來，找到他住的學校宿舍，夜裡，我拿著機車大鎖，在門口等他。

四月春寒，我等得直發抖，買包煙來壯膽，我會開始抽菸，是從那時候起，
點了大概近十支菸後，發現他跟她一起回來，我拿起大鎖衝上去，
就是一陣狂打，打到學校宿舍的修女都出來阻止，
但我氣急敗壞，動作似乎過度誇張，幾乎沒打到他身上。
就被舍監用鐵製大門狠狠關上，沒有接下來的後續。

我回到自己租的地方，愈想愈不甘心，
這也是我多年後，看到新聞播到情侶分手總以悲劇收場時，
很能了解其中感受的主要原因…
真的是一句不甘心，和幼稚不成熟的心態造成。

我想起曾經看到他們共騎一部機車，
趁夜裡，我繞到校園，找到那部車，用榔頭，敲碎成一堆廢鐵程度，
多年來的情感，全部發洩其中，完全是犯罪行為，如今想起來，
仍常覺得不可思議當時自己在想什麼。

隔天，僑生發現車子被砸，氣到來找我算帳，
就在我住的地方樓下，準備磚塊要攻擊我，
交往八年的女友，就站在旁邊看著，
我下樓時，還不知道狀況，以為他們要來談判，
結果才一出門，磚塊飛來，我輕輕閃過，才知道來人是來尋仇的，
莫大的仇恨，無法化解的結。

我閃過磚塊，看到僑生拿著另一塊磚在手上，
直直朝我衝過來，
不知為何，我異常冷靜，在他拿著笨重的武器間，
發揮所長，把我的空手道發揮淋灕盡致，
只知道，後來女的報警，我們全進了警察局，
男的肋骨似乎斷了，不停的哀嚎，女的，則在一旁掩面痛哭，
學校教官馬上趕來，馬上通知我爸媽來警局。

在等待過程，我想到的是，從小就管教嚴格的爸媽，這次來了，
我肯定死定。
沒別的，絕對被打死，我媽不是好過關的，她衝動起來，我一定沒路可退。
沒想到，我媽來了，第一個動作，竟然是要再追打僑生，
我整個傻眼，她完全沒看到他的肋骨斷了，只以為他欺負我。
再怎樣，也要為我出一口氣～

傻眼…原來家人平時打罵，但到了重要時刻，
媽媽是挺我的，完全不問我為何打人，只想再打到僑生一頓，
最後的結果是，教官出來喬，要我寫悔過書，捺指印，結束鬧劇。
走出警察局，我看到她扶著他，哭著離開…多年的感情也跟著畫上句點。

很多年後，死黨常跟我聊起這段，
大家都用笑鬧在看待這件事，我卻為了自己的幼稚，有很深的愧仄。
人在事情當下，是走不出來的，被氛圍層層包覆，
真的必需有人幫忙，才能慢慢跳出來，認清很多事實。

當兵時，為了任務，開始學擒拿術、奪刀術、短警棍打擊術，
還當了短暫指導員，
但退伍後，這些離我好遠，也都忘得一乾二淨。
兩年前，在師大路上，我開車門時，忘了看後面有沒有機車，
門才打開，一個騎士就直接撞上，車子在空中翻轉一圈落地，
他掙扎爬起來後，拿著安全帽，衝上來要打我，
他滿手刺龍刺鳳，非常勇猛，我其實不怕他，
心裡為了開門沒看後面造成失誤而後悔不已，
短短幾秒，他已經衝到我面前，拿著安全帽的手正打算重擊我。
我不想回手，我錯在先，理應道歉，讓他發洩一下沒關係。
但他手舉在空中，看了我一眼，發現我比他高比他壯，
嘴裡還在罵三字經，安全帽就是沒落下來，
我很客氣不斷道歉，還問他傷勢，要賠他的機車，
他氣到不斷打我的車門，我現在的車子，車窗搖不上來，就是當時造成。

他罵了一段後，停下來不罵了，
手沒打下來，我看到他眼底改變的心意。
最後，我幫他牽車到車行修，賠錢解決，我還一路道歉，
錯真的在我，這種狀況，沒出人命，是我運氣好。

其實，要說打架，我似乎已經沒辦法了，
那年，我打完僑生，右手腕就嚴重受傷，
中醫看了很久，每到變天就手疼，應該是風濕之類的吧。
要打打鬧鬧，似乎是年輕人的事了，離我太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