禪是生命之路,是智慧之本。禪在無言中開始,又在無為中完成。禪的方法與過程,將是禪人的腳下之路徑!禪的修行第一個是悟性,第二個是方法。
如果你沒有悟性,只是理解道理,只是以不同的角度來看這個世界,比如說修行是一回事,世界上的事情又是另一回事,那麼你就會有兩邊之見,就是兩邊對立。一個人心靈有一個對立的出現,他就修不好。
有了對立了,你的心靈就會在這兩者之間跳動,一旦形成對立的跳動,你會覺得很不安、很複雜、很麻煩,總想得到一個安歇自己的地方,想安下來,但是這些事使你無法找到一個中道,這個中道就找不到。所以說悟性非常重要。
參禪這一法,其實很簡單,至為平易,並非像有些人那樣想得甚是深奧難學。即使是三家村裏的老太婆小孩子,什麼也不會,啥佛法道理也不懂,照樣可以參禪,且更有利於參禪。只要他對某一樁事弄不明白,又放不下,就這麼的審過來究過去,非要明白不可,否則決不甘休,只要有此個志氣就行了。如此行去,天長日久,自有透徹底時節。
這麼簡單平常之法,又難在甚麼處,玄妙在甚麼處?豈不是三根普被,利鈍全收?現時人之所以不開悟,只為他學得多懂得多,作知見解會,生那許多心,而無決定志,沒有出離心,不肯死下心來參究此一無義味之話頭,總是三心二意,時進時退,這樣豈能功夫得力,疑情豈能成團成片?既然沒得此等行履,開悟哪里有份?一切道理知見學處總須舍卻,令胸次空索索地,只單單究看個話頭,如癡兀人相似,不須教人識不識你,如此行去,方不愧為本份禪子哪。
參禪的發心目的,不要僅把參禪當作對治妄想之工具,不要得少為足。須知參禪的真正目的,只是單單要對這一不明白的問題,即本參話頭討個分曉,得個消息,故必須破參方可,否則,決不罷參。況且,若中止疑情,守其意境,如此則與教下止觀的“止”之修法無別也。這樣的止下去,則很容易著靜落空,住於境上,並能所俱在:即能守之人,我也;所守之境,空也。既然能所俱在,又怎麼能認作是自己的本來面目呢?
正因為這不是守本真心,而是住著空境,故自然就會著靜落空了。這樣的誤認豈不是斷送了自己的法身慧命而自甘墮落嗎?危險啊!因此,參禪人切不可僅把參禪一法當作息妄工夫用,及無心境界會,這不是參禪的最終目的,故不要在半途上,即功夫暫覺相應時,就中止了疑情。須知參禪它不是對治法,它不屬於“以毒攻毒,以妄除妄”之不了義法,它是屬於不二法門。而不二法門是需要你去悟的,故不同于修除妄想之增減垢淨法。只有悟了見性了,始知生死涅槃不二,煩惱菩提不二,佛與眾生不二,乃至妄想與法身不二!
故古人雲:“省力處便是得力處,得力處省無限力氣”。此語不虛!“破本參”即是見性開悟也,但習氣宛然,與道尚不太相應,故還得做息慮忘緣功夫,所謂無心於事,無事於心也。然有時仍不免會有“就體消停相應遲”而不自在;“破重關”即習氣逐漸已淡薄,行解已較相應,直下便是,本性易得現前,故只須一念回光,即同本得,甚是省力,但尚未打成一片,亦有打失不在的時候;“透牢關”則二六時中打成一片,更無打失,念念見性,故時時不迷。若說得更明白些:破本參即見道,破重關即養道,透牢關即證道!
宗門一法者,唯論見性,不論禪定解脫,更無有其他枝節可言。縱有言說,不離本法。若非見性人,在宗下亦無有語話份。任他解得三藏十二部,講得天花亂墜,精細無比,頭頭是道,亦非宗門下之悟,如神光在未遇達磨以前便是如此。
宗門之悟者,唯在見性,只貴當人無心忽然黙契即得,豈在言說?明明道“說似一物即不中”,何以還強逞知解,廣引名相,以顯耀己能呢?故知教下之大開圓解與宗門之開悟並非是一回事,大開圓解亦非見性!只為有心故,知解難除故,亦是本性不現前故。是以教下之法師大開圓解後,或是修止觀,或老實念佛,總是依門而入,與普通凡夫無異也。
若是宗門下開悟見性之者,則是以無門為法門,唯保任見處而已,故沒有那種種的法執與約束。見處若真,又豈有行處不真之理?縱是初悟力弱,容易打失,亦能漸得相續相應。所以見底便是行底,行底就是言底,未有言行不一致者。也正因為言底就是行底,是以宗師說法不落思維,直顯當下。
宗門下不立名相,最忌分別,直下便是,動念即乖!故三祖《信心銘》一開始就是“至道無難,唯嫌揀擇;但莫憎愛,洞然明白;才有是非,紛然失心,違順相爭,是為心病;欲得現前,莫存順逆”,……自始至終只是如此,何以不會祖意?故有的禪師平生示人,亦只是“莫妄”而已。豈更有別法?若無妄即無心,無心便是道,豈在多言?但也須開悟才行,若將心打住,照念不起便以此為無心者,則是自家錯會也。
故亦有一祖師唱曰:“莫道無心便是道,無心尚隔一重關”,即是指制心一處令念不生的所謂“無心”也。若真無心者,則應對一切境時隨便都可以無心,又何須念念返照方始無心現呢?故知此無心尚屬造作之境界,作意而成,非真無心也。
於今錯會無心者甚多!有的把妄念硬是給死死壓住,見念不生,便以此為無心者;有的守住某一部位,如丹田,集中心念,便以此為無心者;有的觀一境界(觀佛像,或觀光明,或觀空),安住此境,便以此為無心者。實則皆非真無心矣!
祖師曰:“莫強辨他境,辨著便成識。”既不強辨他境,則問亦無心,答亦無心,縱是答非所問,答得牛頭不對馬嘴,亦無不是道,未嘗離道,便合他無邊理性。只因無心即道故!豈著於言說,豈強爭是非?若有心著於問答者,則答對答錯悉非。是以是非不關心,得失不介懷,一切總無心,便名真道人。故彌勒菩薩雲:「分別是識,無分別是智;依識染,依智淨;染有生死,淨無諸佛。」斯理明矣!
宗門和教下不可以相混並舉,若相混並舉而論者,則實為宗教兩失。因為宗是要直下斷你情識,去你知見,塞你解路,逼令其於一言半句之下,即言語不到處,心路不行處,驀地領悟而得真實受用,故宗是綱,是撮略。教則是開你解路,使你逐漸明白義理,然後依解起修,故教是網,是鋪張,千言萬語只是要你通理。是故,若以教去釋宗,則宗亦成為知解;若以宗去合教,則教即亡其理義。宗則大用無方,不留痕跡,才恁麼便不恁麼,故全憑知識發揚。教則有板有眼,有本可依,有經典可據,有其軌則,不可籠統。是以宗與教可以相互映輝,但不可混為一談。二者是截然不同的兩種作風,手段迥異。
宗門與教下的用功下手處亦有不同:宗門一法是從不明白處下手,故教學人起疑情,極力參究;教下則是從明白處下手,即所謂依解起修,若不明白教理而修之,則稱為盲修瞎煉。而現時之知識舉揚禪宗,多是誇誇其談,引經據典,廣引名相,千言萬語,使人生解,不能令學人於一言半句之下通身契入而得受用。為何如此?只為知識本身缺乏悟證故!
宗門見性成佛一法者,唯是直入此無為心體,故無佛可成,無眾生可度,無法可學,無煩惱可斷,無行可修,凡有造作,悉是夢為。故不假方便,不走彎路,直指此心,見性成佛也。故一切不論,不論禪定解脫、神通變化及三十二相八十種好等,因這悉是有為造作故,與此寂滅心體了無交涉。
然此頓超直入如來地之妙法,卻被機不廣,獨接最上乘根基之俊流而已。諸大祖師睹此直指見性一法,不能廣被諸機,故恐其達磨一脈難以相繼而源遠流長。因此,故別出手眼,教後人以參究一法。此參話頭一法,能普攝上中下三種根基,凡聖同修,如是則無複憂矣。
禪宗至於今日,本應以參究為宜,因為時人根基淺簿,習氣濃厚,若直指心性者,則無人敢承當,亦不得真實受用。若以識神承當者,則喪身失命久矣。未悟言悟,是大罪人,妄招無間之苦。說這說那,徒成話柄,翻成知解,障本心性,與道轉相遠去矣!是以祖師及古德教人死參公案者,乃是深知時人弊端,而下此良藥也。
今人之所以疑情起不來,乃是自己生死心不切之故,非有他也。試問:今之修行佛法之眾中,不論出家在家,又有幾人真具出離心?真正修行人尚不多見,甚是難能可貴之極,況生死心切,道心堅固,始終不渝者乎?大多是湊個熱鬧,歡歡喜喜打發時光,僅憑一時之興趣而已。即便有真發心參禪者,一旦真正去逼拶追究此一無義味無理路之死話頭,則覺枯燥無味,悶悶不樂,寂寞難熬,毫無法喜可言。於是乎,紛紛退後不前,視參禪如冤家,不願再提矣。
須知,走修行這一條路,原是為對治自己的妄想習氣毛病,洗心革面,痛改前非,故非得吃一番苦不可成也。欲想輕輕鬆松不費力氣不用吃苦耐悶而得成就者,則萬中無一也。且看世間求功名之士,尚須十年寒窗苦讀,方有出頭之可能,又何況修行欲成佛作祖呢?本來,忍受一生之苦,免受身後萬劫輪回之極苦,本是便宜不過的事,世上再沒有比此修行一事更一本萬利的了!只是當今放逸無度且目光短淺之人,善根微薄,難可與語也。
若從比較證破五蘊身心而顯現諸般神通智慧等功用來說,則宗門祖師亦說“功未齊于諸聖”;若從見性來說,則祖師與佛所見無別,無有高下也。那麼,悟道之人這身心五蘊之生死又如何得解脫呢?實則,身心本是幻,生死亦非真,見性之人又豈會更將大海中的一水泡而當作整個大海哉?所以,當臨命終時,見性之人但自忘心,不隨諸相而轉,安住真性,即是融入寂滅一心。若欲發心普度眾生,則諸佛國土及牛胎馬腹任其去住!
人生中的煩惱都是自己找的,當心靈變得博大,空靈無物,猶如倒空了煩惱的杯子,便能恬淡安靜。人的心靈,若能如蓮花與日月,超然平淡,無分別心、取捨心、愛憎心、得失心,這就是平常心。擁有一顆平常心,人生如行雲流水,回歸本真,參透人生,質樸無瑕,便是禪。
禪定者,外在無住無染的活用是禪,心內清楚明瞭的安住是定,所謂外禪內定,就是禪定一如。對外,面對五欲六塵、世間生死諸相能不動心,就是禪;對內,心裏面了無貪愛染著,就是定。參究禪定,那就如暗室放光了!
《心經》雲:「行深般若波羅蜜多時,照見五蘊皆空,度一切苦厄。」所謂“行深”,就是禪定、深定。觀自在菩薩在禪定中發現,當“五蘊皆空”-也就是“無我”的時候,一切的煩惱與痛苦就解脫了,觀自在菩薩就是在定中得到這個清淨的大智慧而證得大自在成就。
修禪,以靜治煩,去惡從善、由癡而智、由染汙到清淨的轉變。使修習者從心緒寧靜到心身愉悅,進入心明清空的境界。
宋朝時,大慧宗杲禪師要道謙外出參學,道謙不肯,後來宗元與他同往。宗元曾告訴他說,有五件事別人不能幫忙:走路、吃飯、饑、渴、排泄。
有人問趙州禪師道:“怎樣參禪才能悟道?”
趙州禪師聽後,站起來,說道:“我要去廁所小便。”
趙州禪師走了兩步,停下來,又說道:“你看這麼一點小事,也得我自己去!”
求法也如是,別人何嘗幫得上忙?言下道謙恍然大悟。
智閑禪師在參訪藥山禪師時,藥山問他:“什麼是父母未生前的本來面目?”
智閑禪師愕然不能回答,於是盡焚所藏經書,到南陽耕種。
有一天,當他在耕地時,鋤頭碰到石頭,鏗然一聲,而告頓悟。
一擊忘所知,更不假修持!
這就是藥山不用知識來教授智閑的原因。他要讓智閑放下一切知識文字的迷障,來返求自心。這種超然的禪悟,可以說是絕無僅有的,這便是禪的特色。
人整天忙碌,為的是生活,為的是圖已此身的溫飽,可是這個“身”是什麼?
禪師說:“拖著死屍的是誰?”
這種問題,在一般人是不容易體認得到的,人們辛苦地奔波,飽暖之外,又要求種種物欲;物質可以豐富起生活,卻也常會枯萎了心靈;口腹之欲滿足了,卻往往反而閉鎖了本具的智慧。
人們的日常生活,完全在一種不自覺的意識下被向前推動著。善惡是非的標準,都是社會共同的決定,沒有個人心智的真正自由;所以這一時代的人們,往往感覺到,雖然擁有了前人所夢想不到的物質生活,卻也失去了最寶貴的心靈自我。這是現時代的人類的悲劇。事實上,人們也逐漸地覺察到這一危機,也曾設想了許多補救的辦法,社會哲學家,也提出了改良的方案,雖是改善了一部份,但對整個氾濫的洪流,似乎也無濟於事。
禪,這個神妙的東西,一旦在生活中發揮功用,則活潑自然,不受欲念牽累,到處充滿著生命力,正可以扭轉現代人類生活意志的萎靡。禪並不是棄置生活上的情趣,確切地說,它超越了這些五欲六塵,而獲得更實在的和諧與寂靜。日常裡一樣的穿衣,一樣的吃飯,“任性逍遙,隨緣放曠,但盡凡心,別無聖解”。
如有僧問道于趙州禪師,趙州回答他說:“吃茶去!”吃飯、洗缽、灑掃,無非是道,若能會得,當下即得解脫,何須另外用功?迷者口念,智者心行,向上一路,是凡聖相通的。禪,不是供我們談論研究的,禪是改善我們生活的,有了禪,就有了富有大千的生活!
禪就是自然而然,禪與大自然同在,禪並無隱藏任何東西。“雲在青天水在瓶”,“青青翠竹無非般若,鬱鬱黃花皆是妙諦”。用慧眼來看,大地萬物皆是禪機,未悟道前看山是山,看水是水;悟道後,看山還是山,看水還是水。但是前後的山水的內容不同了,悟道後的山水景物與我同在,和我一體,任我取用,物我合一,相入無礙,這種禪心是何等的超然。
“偶來松樹下,高枕石頭眠,山中無曆日,寒盡不知年”;“溪聲儘是廣長舌,山色無非清淨身”,隨地覓取,都是禪機;一般人誤以為禪機奧秘,深不可測,高不可攀,這是門外看禪的感覺,其實,禪本來就是自家風光,不假外求,自然中到處充斥,俯拾即得。
悟道的禪師,非枯木死灰一般的老僧入定,真正的禪師,生活風趣,而且更具幽默感。在他們的心目中,大地充滿了生機,眾生具備了佛性,一切是那麼活潑,那麼自然,因此,縱橫上下,隨機應化,象春風甘霖一般地滋潤世間;有時具威嚴。有時也至為幽默,這正是禪門教化的特色。
溫州玄機比丘尼,參訪雪峰禪師。
雪峰問她:“從何處來?”
玄機答:“從大日山來。”
雪峰又問:“日出也未?”
玄機無語。(如果日出,早溶卻雪峰了。)
雪峰又問:“叫什麼名字?”
玄機答:“玄機!”
雪峰又問:“日織幾何?”
玄機答:“寸絲不掛!”
雪峰心想,你真有這個本事嗎?隨口說道:“汝袈裟拖地了!”
這時玄機猛然回頭,雪峰大笑說:“好一個寸絲不掛!”
靈圳禪師參訪歸宗禪師,問道:“如何是佛?”
歸宗禪師說:“不可語汝,汝不信;汝若信,過來吾告汝!”
然後細聲貼耳地告訴他:“汝即是!”
這些弘化教導的手段是何等的幽默!學禪,要有悟性,要有靈巧,明白一點說,就是要有幽默感!古來的禪師,沒有一個不是幽默大師,在幽默裏,禪是活潑潑的!禪是銳利地直指本心—當下即是!
古代禪師的棒喝,那是在教禪;禪者的揚眉瞬目,那也是論禪;一日不作,一日不食,這是在參禪,趙州八十行腳,這是在修禪;這些典型,都留給後人很大啟示。禪門這支香,更是要有大疑,才能大悟,若是沒有疑情,則等於飽食終日,無所用心,絕不會有開悟的時候。“如何是祖師西來大意?”“什麼是父母未生前的本來面目?”“萬法歸一,一歸何處?”“念佛是誰?”……這些問題,並不是要學禪的人去找資料寫論文,只不過是要禪和子去提起疑情─參─!。
隨時隨地,用全副精神去參!並不是在打坐時才是用心參禪,這麼追本溯源的疑下去,問下去,一直到打破沙鍋問到底,則豁然大悟,這種開悟的境界能描述嗎?難哪─只能“如人飲水,冷暖自知。”懂不懂?不懂!不懂!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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