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號房 請進，這裡分成 意識、前意識 (下意識)，以及潛意識。

373愛的鼓勵 4訂閱站台

在夢裡遇見師母
溫柔的與我說話
我曉得她已不在人世
因此對她時常夢境來訪感些許疑惑
她說她的確經歷死亡
現在由另一狀態生存著
職權是管控生與死的通道
夢中的詞語無理
我不信這言論
師母便稱會將每晚出現直至我體諒

一個月半
我逐漸接納師母新的實體
也約略清楚託夢的理由
她經使命
得往下一階段的生存狀態去
師母必須拉拔交手
提攜繼往子弟
我問她所謂生存的階段狀態是何義？
師母表明我沒法全盤了解

遙想遠久過往
與兄弟共執故事書的時日
我們魂牽書頁
紙張不滅
兩人也繼續苟延性命
稍後
我放棄了故事書
承受必死的將來
恐懼著亦懇求著
無知「死」對於生是怎樣的存在狀態

師母的現身衝擊我對生死的定義
見她死了
如今卻也觸及她的生
師母說死不是靈體的終點
而是魂魄的閘門
催促他們向循環的下一段路前進
生有好多狀態
死是銜接這些區間的節點
生死不是相對
是連續的整體

窮於字詞
人大概把非此生、非死的存在稱為「不生不死」
鬼、靈、殭屍全都囊括
只因人無能理解生的眾多變體
話說我童年不能成長的存活
不也是這不生不死的模樣？

師母選上我
原因我是最逼近死的子弟
今夜之夢
她帶領我去見習死的形體

死漂浮在人的夢境
無聲無響
像個船艙斟酌生命去留
肯認人於此生已完結
而經死艙往下一生存去
死經手所有生
每一階段的生各有不同處置
想像死的模樣是花形中點
沿著葉緣遊歷生
我們得反覆經死
才得展現生的不同姿態

師母讓我見識離自己最近的死
淨白的空間
13張畫面快速流動撥放著
我問這兒的作業是誰負責？
怎沒看見個人？
師母又是統御什麼環節？
師母說
這裡的確沒「人」
是由我見不到的狀態掌控
而師母
是目擊此死的見證者

週遭氣氛強行我靜默
詳細觀看空間裡發生的所有現象
13格畫面僅5格運作
播送一位少年主角
分鏡表達其生命目前的五個區塊
我問這少年將死了嗎？
師母回答未必
並說這就是此死的工作
是未來我將擔綱的職責

此時
由左至右最後一個畫面淡出
背景漸白
然後有整齊行字書寫
那是我能聽說讀寫的語言
待筆觸停歇
畫面真的浮起一張平整的白紙
上有黑字
接著紙張飄落
安詳停擺於白淨地面

師母向前拾起紙
速讀後遞給我
同時另一畫面跟進產出一張黑紙
以白字描述
我撿起它
拿著黑紙白字的故事單張
熟悉的印象
這是小時候我與兄弟書寫的習慣

師母說
每個人在偶然的機遇下會到此接受評審
這位少年在人世意外
於是死艙行駛至他的夢境
檢核他的軌跡
宣判他的生死
我問以什麼標準判定？
師母說以生慾死慾的故事為憑

眼前的13個畫面
分析迎接審判的人體的過往
生命經營一段
畫面便總結表彰他的故事
就像少年靈魂飄落的白紙黑紙般
白紙黑字是生慾的故事
寫著個體求生的意念
而死慾以黑底白字撰寫
表達少年欲死的衝動
這些書頁將整理於少年的生死冊
若生的故事為主軸
那少年此死就隨夢離去
他從睡夢中甦醒
待下次死艙藉夢遊靠近
若本冊的黑頁比例遠過白紙
此死的閘門即為少年開啟
他的生存轉輪不再是人
必須認命改變為下一階段

我左手掐緊少年的死慾
右手強握他的生慾
面臨攸關生死的局面
我難以抑制「人」情愫上的衝擊
憂懼交雜地低頭詳讀

生慾的故事如此：

      『羽刃正面迎擊，少年難以承受，失魂倒地，但體面仍是剛毅不拔貌，屈身縮在冰裂地上。僅存的微溫吸引堅霜，牠們趨熱。在少年的靈體失溫前，堅霜結晶統御他的心臟，壓縮脈搏，打出酷冷的血液，讓冰態掌管身體臟器，使之不受凍寒。冰晶延續少年未了的生命，然而，這命運的次章，終是得於冷寂中撰寫。立起身，少年頓悟他的宿命，如上段旅途扮演的賢者地位般；是該起程，前往世人瞻仰的堅霜御座。
        每踏一步，數片冰薄晶就飛近扎入少年的皮膚，擴散冷氣，向前邁進，堅霜的溫度逐漸增長他的智慧。冰脈通往頂峰的碎石路，座落許多已霜封的城域，皆是世民仰望聖賢的據點。不久，平民將體認少年的良政，興建城塔，膜拜穩定世界的要臣。山頂，少年的最後一步，他渾身結霜，卻英挺凜然。堅霜御座面北，少年不猶疑地就坐，讓左側容面往低處，此時由足往上，瞬間凍結。
        深藍的幻影從頭升起，然後慢慢飄落地，視線對焦聚成形體，是少年青靛的分身。下凡的使者，朝真體揮別，湛藍的形影輕盈下行，周遊人間城鎮傳達旨意。就任他為傳令官吧，有肅穆的表情，伸手摸不著握不住軀體，吐露的話語全是睿智之言，卻又冰冷。』

我讀懂了
這是少年意外當刻求生意念的故事

左手死慾的故事這樣寫：

      『審判前一天，少年從下面接到一封包裹，是兩顆核桃：一顆是增加心臟重量的，另一顆是減少。少年謝謝他們，知道他對於人間還有依戀，給了兩顆核桃以應對進退。少年睡不著，一直在思考將來的位置，少年自言：「還是去天堂好。」
        醒來，時候將至，少年伸手把心臟取出，掛在秤心計上。39.5kg，以少年身高公分評定，心重至少得40kg才上的去吧。於是少年用工具把增加心臟重量的核桃夾開，吃了增加心重的核桃仁。40.5kg，非常有效，等會應能如欲。頓時莫名的力量點醒少年一件事：「每座秤心計皆附誤差，怎麼能確定在房間裡量的心重，跟審判官前的一樣呢？」這就是進天堂前的掙扎，少年永遠不知道在審判官前的他有多重。
        來到判官面前，他取出少年的心臟往心計上秤，說：「40kg。」少年鬆了一口氣。判官又說：「秤用久了，數字會多1kg，」少年愣著。「所以，實際的數字應該是39；你的心還不夠重。」
        少年從白床上醒來。』

死慾的故事寫著少年輕生的舉動
雖然他最終獲救

師母說洞悉故事隱含的生慾或死慾不易
有時情勢逼迫為死
但來者展現無盡生慾
也或許以生為結
卻悲鳴無奈死慾
生死糾結
只能以設身體會評斷
師母傳授予我的任務
是反芻這些故事的內容細節
再次確認飄下的情節是生或死

我再次閱讀少年的兩則故事
左邊的確是死吧
而右手是生
師母交給我少年的生死冊
新增夾進兩筆
我搓角翻閱
白頁明顯多過黑底

我喘出一大口沉氣
如釋重負

師母見狀
安撫澄清這是困難擔任的崗位
眾多生命線在我體內牽引
他們來去
是旅客
而終點於此
褪去人的身分
昇華轉化為他
繼續為下一次的死準備
我依舊是人
於此生閱讀同種人的故事
必也反射自己的生慾與死慾

看著師母的肅容
體驗少年的生命情節
我感受心底強烈震盪
等我瀕死
這段回憶會以黑字印刷
用白紙讚美『生慾』

夢醒前
我簽字少年的續生
讓白屏第六張畫面接演他的下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