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號房 請進，這裡分成 意識、前意識 (下意識)，以及潛意識。

373愛的鼓勵 4訂閱站台

以記憶中的場景判斷
第一次對死亡的感覺是存在九歲前
晚上醒來
跟媽媽說我不想死
忘了當晚夢境與母親的回答
依稀記得母親說不要怕不要怕

第二次是在嬉鬧中意外被敲破頭
古傳踢罐子遊戲
鐵罐不偏不倚擊中我的右後腦
盯視上衣一片鮮紅色的死亡
我劇驚趴在父親腿間
讓他低頭縫補我的傷口

十一歲
祖父過世是第三次與死相關的回憶
記得棺材下葬的景象
我跟親戚身穿麻衣
圍著墳墓哀悼
後來每七天一次
我們必須前往祖父老家行儀式
有黑衣誦經團
紙錢
還燒毀一疊一疊用小白紙磚搭乘的弧牆

遊歷童年
小時候很怕血
任何傷口都會讓我恐慌
我想或許是出生數來
那第二次頭皮開花的瀕死經驗催化連結對血的恐懼
而更甚的
我對皮體切割外露血肉的相片媒材更是無法忍受
腦袋裡似乎尚存有某次因為看了大體照片然後嘔吐昏眩的印象
年紀更大點
每次被相邀齊聚觀賞驚悚片
我都會再三確定那不會是開腸破肚的恐怖才願意從眾

突然
恐血症狀緩解
而且是在沒有察覺的情形下根治
我能不懼怕目擊血肉模糊
甚至可以欣賞外科醫學圖片好久好久
發現如此現象
已經是醫科二年級生
自己也懷疑驚訝這驟幅轉變

大學裡充滿刀光劍影的課程
穿刺皮膚
切割腐肉
每項任務我都無感
專心凝視手上利器
劃開台上的教學標本
然而
這經驗卻嚇壞其他同學
包含臨陣轉系脫逃的幾位
他們直說我腦內一定有些區塊壞掉了
大體課那陣子
班上陰氣沉沉
素食風盛起
只有我還在週末大啖五分熟牛排

七年中
另外與死緊密相連
是一堂課上佛洛依德的論述
本我自我超我
生欲死慾的
以及五花八門的防衛機轉
還有充斥飽滿性慾的前六歲
無時想作掉父親的黑暗心靈
記憶猶新當時有同學百思不解為何人會有對死的本能慾望
在各位與教授爭論同時
我能體會佛洛依德所說的死慾
不曉得為什麼
就是能明白人類潛藏深刻求死的願望

高年級
批上短白袍就一襲凌人的威風
但在醫院得抑制掌控病患生死權力的享受
實習前
興高采烈穿白袍返家大秀一陣
雙親沒想過這天這麼快
感動為我鼓勵
父親厚重的手在我肩上打氣
拍著拍著
意外的他流下淚
震驚我與媽
爸平時是不苟言笑不形於色的紳士
難得看他這麼失控

那天晚上
他與我長談
是我回憶中僅有的幾次之一
父親說道自小從醫的志願
是想解決生死的循環
研發長生的藥品
他年幼時對死的記憶
其中一項為曾祖父母們的辭世
死亡的衝擊震撼父親的童年
因此立志行醫
不過他與死的糾葛未結
而漸步走向與死神交鋒的那天

爸說他年輕時祖父也同他說過類似的話
對醫的見解與情結
他承祖父的志
繼續探索生死
我們一家於杏林奮鬥
隨著遺傳
交替世代
無法經驗刻蝕在我體內的死慾
也無心於父親嚮往的長生不老藥
反思這一路醫學旅程
內觀步入此途的原因
我想盡與醫與生與死的任何記憶素材
都不太能認定確切選醫生為職的理由
好像就自然地走這遭
膚淺表明是興趣
也無法說服自己如此生涯規劃的動機

我可能
只是很直覺地順應本能
跟隨慾望

或許填進丙組
正是對死的貪婪
以醫治大眾之名欺瞞掩飾持刀攻擊傷患時的快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