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灑落在昏黃的燈影下的花徑上，
猛烈打在正全速狂奔中的清揚身上，
每一個雨點都像一把鋒利的刀。
「為什麼？」
「為什麼總是這樣？」
「為什麼每一次都是這樣？」
高峰上九十度滑落的感覺再一次襲來，
今天的情、過去的境，
像影碟的快速搜畫，
快速地在腦際中閃過、混和，
再也分不清此時彼時。
停下…
全身已經乏力再跑。
我的心也沒有力量再向前衝了…
坐倒在燈光下的長椅上，
喘息著，
目光停在無盡的黑夜遠處。
片段繼續在眼前快速掠過，
三年前的、五年前的…
孩童時的…
我一直都是這麼努力，
可卻為什麼，
每一次都『衰收尾』？
片段停格在剛才的會議桌上。
再一次，
在最應該沉著應付的時候，
心中的暴潮卻一發不可收拾，
所有可能用來罵人的話都罵出口了，
對與不對都不管地一股腦地罵出來了…
想著想著，
不覺身旁己出現了另一個喘息的聲音。
『你跑得可真快…』是帆，又是他，當然是他…真是最煩的一個。
「不用你管！」別過面去，
自己也不知是在使氣，
還是覺得愧對這一個一直默默支持著自己每一次前行的摯友。
『回去罷，大家都在等著。』
「我已說了不幹。」
『那是你一手建立的樂隊啊！』
「說了不幹就不幹，你們不是沒有我也行嗎？」他自知是氣話，然而，是的，他是氣不過他們剛才那種好像在說「我們沒有你也一樣可以出隊」的態度。
『沒有了清揚的逆風飛揚樂隊嗎？』
「我‧已‧經‧不‧再‧是‧逆‧風‧飛‧揚‧了‧」每一個字說出口，
都像利刀插一下的痛，
口在自己身上，
刀也在自己手上嗎？。
雨點的嘀嗒聲已經遠去，
留下是好像無盡的靜默。
「你回去罷，我沒事。」只是不想看見帆的眼神，
那裡面有太多的同情了，
揚不想承認，那是他自己沒有的東西。
『……』
「走！」仍在暴怒中的一個指令。
『……』…
『那你自己小心點。
明天是你的生日，
這個送給你。』
遞出了的，
沒有被接下…
只好放在椅子上。
帆轉頭離開，
卻隱不住要放下一句話：
『祂沒有離棄你，
從來都沒有…』
「什麼鬼話！」一手把帆放下的掃落在地上。
又一次，我不再是逆風飛揚了…
也許，我從來就不是。
繼續把雙目投向遠處的黑夜，
跌落在回憶的黑洞之中…
『是你的嗎？』
是一把小孩的聲音。
「嗯」…仍未回到現實的此時此地，有點彷彿。
小孩指著掉在地上的東西，
此刻才看清楚，
那是一本書---好大的一本書，
薄薄的，像小孩子的圖畫故事書。
小孩把書拾起，
看了看…遞上來。
果然是一本圖畫故事書。
那個帆，都幾歲了！
揚心中暗罵。
「小孩的東西，給你。」揚想也沒有想，隨口說。
『真的嗎？』聲音帶著聽得出的喜出望外，
揚這才正眼望望這個孩子。
有可愛的臉蛋，
沒有其他孩子那一身名牌的衣衫。
「說了就是。」
『現在可以看嗎？』
「是你的，你愛怎樣就怎樣。」
想不到孩子就一脾股坐在身旁，
當下就把故事書打開。
揚看一看手錶，十時三十四分。
「喂！都幾點了，你回家看不成嗎？」
『媽未回家？』
「那你爸呢？」
『……』
沉默，在訴說著另一個被棄者的故事。
可是他卻是這麼可愛。
『看不懂。』孩子把故事書遞過來，
「給我講故事」這一句無聲又無意地透過一臉苦惱說得多響亮。
「你多大了？」
『六歲。』
「煩死了！」口中嘮叨著，把故事書接過。
看看封面，
故事叫跛腳的小羊。
那個帆，送什麼鬼書來笑我！
打開第一頁，
隨口地讀著。
「大約二千年前，
在遠方的一個小城中，
有一隻小羊，
牠的名字叫約書亞。
牠生得跟其他小羊不一樣，
其他小羊都是白白的，
只有牠身上有黑色的斑點，
以及黑色的腳。
還有那走路時一跛一跛的後腿…
而且，牠不知道自己的爸爸媽媽是誰。」
那小鬼好奇地挨近來，要看故事書上的圖畫，
揚這才發覺他的衣衫很單薄，
身體的觸感有點冷，
於是由他緊緊地挨著。
「日子一天一天過去，
約書亞一天比一天覺得難過，
因為其他的小羊都覺得牠奇怪，
不跟他玩。
牠試過一次又一次地，
好努力地學著其他小羊走路的姿勢，
然而，每一次都踤得口青鼻腫。」
揚開始投入到故事中了…
他明白約書亞的感受。
「約書亞感到好寂寞啊！
牠想：
為什麼只有我生得這樣奇奇怪怪？」
『同學也說我奇怪，
不跟我玩，
不過還好，
我只是沒有爸爸。』
聽著，揚的眼有點濕，
仲手搭在孩子的臂膀上。
『不過楊老師說，
我不怪。
我是特別。
她說要記住，
我不奇怪，我很特別』
我不奇怪，我很特別。
我不奇怪，我很特別。
這一句話震撼著揚的心靈
『後來怎樣了？』
揚回過神來，繼續說他的故事。
「冬天到了，
附近一帶的草開始稀疏。
有一天，牧羊人討論著要把羊兒帶到山後面的河邊找尋新的牧草。
一個牧人來到約書亞跟前，
蹲下來對他說：
『小羊，我想你不能跟大伙兒一起去了，
你的腳…』
就是這樣，
約書亞被留下了，
交托在一家旅店的馬房中，
跟馬兒分享牧草。
『我被留下來了…』
約書亞感到好孤單，
躺在馬房的一角，
靜靜地淌著淚。」
揚有點講不下去，
喉頭有什麼在噎住…
心在熱烈地跳動…
看看身旁那個小鬼，
正在聽得入神的樣子。
深深吸一口氣，繼續。
「不多久，約書亞睡去了…
睡夢中，
聽到一把熟悉而溫暖的聲音在重複地說著一句話：
『我沒有遺棄你…我有上好的福份要留給你…』
嬰孩哭叫的聲音把約書亞從睡夢中喚醒。
約書亞看一看天色，
已是晚上了，馬房中怎會有嬰孩的哭聲？！
牠睜開雙眼，
看見了一個衣著單薄的女人躺在另一個角落裡，
哭得死去活來的是那躺在她身旁的嬰孩。
約書亞有一點好奇，
於是爬起來走近那一對母子。
看看那個小嬰孩，
好可憐啊！
原來他身上只有幾塊破布把他包著，
如此寒冷的冬夜，
怪不得他一直在哭鬧。
約書亞看看那個媽媽，
好像很虛弱似的動也動不了，
然而她看著嬰孩的眼神告訴約書亞她的焦急與無助。
約書亞看看那個女人，看看嬰孩，
鼓起勇氣踏前一步，
把自己的身體輕輕靠在嬰孩身邊。
牠看看女人的反應，
仍然虛弱無力的她，
眼睛清晰地訴說著一個字：感激。
約書亞安心地繼續挨在嬰孩的身旁，
才一會兒，他的哭聲停下來了，
約書亞看看他，
原來睡了。
這刻的約書亞感到不再孤單傷心了，
因為牠知道牠沒有被遺棄，
有這個小嬰孩在他身旁，
看著小嬰孩熟睡的臉，
牠慶幸自己不能夠跟大伙兒一起去攀山。」
「說完了」正要把書合上。
「你是我的約書亞。」
沒有預期孩子會忽然吐出這樣的一句話，
揚當場完全呆了…
一秒、兩秒、三秒，
意識漸漸回復。
一滴、兩滴、三滴，
淚水從臉尖滴落到書頁上，
手緊緊地摟著孩子。
過了好一陣子，
淚水乾了，
心頭的狂跳也平靜下來了。
「你叫什麼名字？」
『銘賢』
「銘賢，什麼時候要回家？」
『十一點。』
揚看看手錶。
時間都差不多了。
「是時候回家了，自己回去可以嗎？」
『慣了』
『……』站起來，帶著不捨的眼神。
「明天還來嗎？」
『我每天都在這裡。』
「那我明天再來說故事…
也許，告訴你有關那個嬰孩的其他故事罷。」
『他還有其他故事。』寫在臉上的驚喜教人心頭溫暖。
「多著。是時候回家了，快走！」揚拍拍他的背。
『Bye! Bye!』
看著銘賢漸遠的身影，
揚再一次感到跟約書亞心靈相通。
正要再次把書蓋上時，
才看見扉頁上寫著的字。
『祂好想告訴你，
我兒，無論什麼事發生在你身上，
成功與否，
是否成為重要的人，
將來健康與否，
要永遠記得
我永遠愛你。』
胸中湧起千尺巨浪…
淚出失控地湧出…
張開口，
唱出一首全新的歌…
I don’t need to be the best to be accepted;
I don’t need to be perfect to be accepted;
For my Lord, Jesus Christ;
You’ve laid down Your life for me;
I just need to be what You want me to be!
......
I do little things faithfully for my Jesus;
I do tiny things joyfully for my Jesus;
For I know time go fast, and my life will soon be pass;
Only what is done in Christ will truly last!
Your way will be my way,
Today and everyday;
O Lord! My God, this I pray!
Abiding on the Vine,
Whole life let Jesus shine!
Oh Lord! May You be glorified.
**註一：跛腳的小羊故事改編自Max Lucado同名圖畫故事書
註二：Oh Lord! May You be Glorified原曲/詞作者：劉慧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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