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真美！要是我生在大亂世的話，我一定要學曹操一樣，在戰局火熱的時刻，也來灑杯酒，吟個詩，然後對著我腳下美麗的千里山河哀哀地嘆口氣，矣，人生苦短也！」新莊某處山頂。小P把他的Fuzzy停在上次來過的小平台，熄了車燈了，看不是很清楚，不過星光之下隱約可見長滿了密密麻麻的野草。夜裡的山裡怪恐怖的，與白天的世界有點隔絕的意味。有時候呼嘯而過的引擎聲反而又會把人拉回現實，不過，淡水河對岸燈火通明的斑斕之城，卻是美的很，滿眼太平盛世的哀愁。
「遶樹三匝，無枝可依，是嗎？我看你是唯恐天下不亂吧？」阿徹好容易在夜風裡點燃了煙，繞了個彎損了小P一下。本能的反射。「不過，真的很美！好些日子沒來了，這裡還是和以前一樣。」
「大三都快過完了，心裡頭還是空空的，沒什麼踏實的感覺。真不甘心明年就要畢業了！」風遙遠地來，遙遠地去，留下滿山滿谷的昆蟲求偶聲。那是有點殘忍的哭訴，小P腦中音速閃過一個驚心動魄的畫面，一隻雄螳螂在交尾後被雌螳螂吞了。
蜉蝣般的快感。
「連你這種人都這樣說了，那我們豈不是白活了？」阿徹心有悽悽說著。
「不是這個意思啦！我只是覺得少了些什麼，我也說不太上來。」
「小P，今天晚上你真是不夠意思，所有的鋒頭都被你搶光了，沒事長那麼酷幹嗎？」
阿徹想起什麼似的，斜眼白了小P一眼。
「你以為我願意嗎？只是很樂意而已啦 ！不過那些女生喊安‧可的時候，你又怎麼知道她麼不是對著你尖叫的？再怎麼說你也只差我一點點而已呀 ！」其實他們倆此刻是背靠背的坐著，誰也看不見誰。也許他們各自有各自的心事，也或許他們誰也不願意自己的想法被揭穿吧！所以同樣的月亮下，有不同的視野，不同的清醒，以及，不同的體溫。
「攏你ㄟ毛！不過，我們也努力了好久了，你的感想一定很特別吧？」阿徹比了一個手勢，”好臭的味道！哪兒來的”，雖然是背對著的，不過另一邊的人卻可從他肩關節處的運動感覺出來。
「特別？也許！嗯，雖然從前我不這麼以為，不過，我的迷惑還有失落的感覺是愈來愈強烈了。怎麼說好呢？應該說是矛盾吧，因為越到後來，每寫完一首歌時，我都會模模糊糊地開始懷疑起到底自己的初衷是什麼，追求的是什麼，堅持的是什麼？還有，對我自己的實質意義，又是什麼？」小P的雙手在暗夜裡下意識的舞動著，代表不安吧！類似醫生僅有在診斷自己的病情時，對實際情形有所保留，有所不願相信的最壞的打算，與最不想觸碰的意識，一種血淋淋的不安。無窮無盡地往星空蔓延。
「大歌手，看來你的煩惱凡人是不太清楚的。可是呢，我卻知道現在的你在想什麼！」
小P原先低著頭的，隔了好久才抬起頭來。世事難料地說著。「不知道澳洲的夜景有沒有這裡漂亮呢？」
「雖然不是標準答案，但很接近了。我只是在想，今晚我沒有留下地址和電話，我那些歌迷恐怕得多費點心囉！」小P勉強擠出幾聲乾笑。在一陣車聲之後，一切又恢復了原先的靜默。不遠處的天空可看到幾個遊動的小紅點，大概是末班飛機的航行警示燈，音波的爆震直搗黃龍地切割城市的咽喉，依稀可想見又有不少深沈的夢境被打碎。之後，兩個年輕的靈魂各自陷入沈思之中。這樣的夜空有種古典的美，化開的雲影陪隨著一輪皎月，月之華守著不夜的國度，美的像古詩裡的詞句。
長安一片月，萬戶搗衣聲。平和的像溪水中長眠的玻璃瓶。
「阿徹，有個疑問在我心裡好久了，不知道要不要說出來！」
「都到嘴邊了，你總不會又把話吞回去吧？」
「那束花，我是說，那、那束花不是我們合送的嗎，你怎麼不跟那隻小蠍子說？還有，那天你不是比我早出門嗎，該不會是故意遲到的吧？」
「哎呀！既然你都知道要這樣問了，那我還需要回答嗎？所謂君子成人之美，雖然是有那麼一點點捨不得啦！」阿徹想了一陣子，把記憶拉回了好久好久以前的夜晚。
「你這個人，真是、、、我承認自己還是很喜歡她，這許多年了，心裡頭總還留有她的影子，揮也揮不去，那樣想念一個人的感覺連夢裡都會出現，也許算是病態吧！而，這幾年的大學生活，我常不經意地在其他女孩身上找尋她的影子，雖然也有不少好女生在我身旁停留過，但我始終沒再仔細為自己，或那些女生思考過關於選擇與愛情之類的問題。」
說著說著，小P站了起來，前走幾步，到距離護欄一尺的地方，站定。語氣時而激動，時而低迴，時而隱沒。「我承認距離是很大的變數，時間也是。勉強不來。可是又能怎樣呢？我也不願意啊！自古事與願違，我也知道的，我也很想早日步出陰影，走進陽光裡的，或者，接受一段新的愛情也好啊！」
「對啊！既然你自己也知道，那你可以考慮考慮呀！」阿徹把煙頭丟了。起腳踏滅草地上醒著的火苗。
「喂！徹哥。那你的她呢？哪天介紹一下吧！」「誰啊？」「你當我死了是不是？今天晚上那個啊！陌生人總不會平白無故送你花吧？」「難講喔。我看過她沒幾面，連名字都不知道。」「那倒不要緊！可不要辜負人家了！」「你這話頗令我為難矣！我可不能為一棵小樹放棄整個森林，我必須給其他女子公平競爭的機會才行。」「你真以為你是大情聖啊？如果那棵樹真的好，我會全心全意照顧它。我始終相信，擁有這樣一棵樹，就等於擁有整座森林！」「子之言甚也！」
有點晚了，走吧、、、
時間差不多了，上車吧！
～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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