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西班牙統治時代，聖地牙哥古堡(Fort Santiago)就出現在馬尼拉的巴石河(Pasig river)畔。古堡的詳細歷史我並不清楚，買了票走進去時先入眼的是一片花園；再往裡走去，就會出現護城河及城牆。老舊的城牆略為斑駁，似乎記錄著它所經歷的歲月。
我們一行人就跟著導遊老王，看他指著地上一列從古堡內延伸而出的銅腳印說：「當年，國父黎剎(Rizal)就是從古堡內被帶出去槍決。」槍決的地點，就是目前黎剎公園的座落處。
十九世紀末，菲律賓人民在美國的支持下，對統治的西班牙發起一連串的獨立運動。菲律賓國父黎剎率領了馬尼拉附近八個省的革命分子組成三K革命黨，在獨立的過程中被捕，便軟禁在古堡內。西班牙人以優渥的條件賄絡黎剎，只要他聽從西班牙人的指示，便能換取往後的榮華富貴。黎剎拒絕了，於是成了革命的犧牲者，也成了菲律賓的國父。
可悲可泣的不是黎剎，終究他得到了榮耀，以及痛快的一死。其他前仆後繼的革命份子，被捕後關進古堡的水牢、地牢，經歷了殘酷的對待後犧牲性命，僅留牢前一座無名的英雄碑！
他們悲慘的牢獄歲月就像史上所有人間地獄般令人不忍啐睹。水牢，將囚者鎖起浸入水中一至數月，抵抗力弱者，筋肉腐爛僅留白骨，直接沖入旁邊的巴石河丟棄；而身體強健者，從牢中拖出以網吊起，將突出網眼的肌肉割下近百刀，凌遲至死。地牢，在只能容下四百人的空間，關入八百多人。汗水、便溺的氣味充滿了擁擠的空間，疾病與死亡接踵而至，之後人的理智在飢餓與屍臭間瓦解，演出了人吃人的地獄景象。
如果，人民可以為了爭取民族獨立而犧牲生命在所不惜，這群烈士可謂求仁得仁了。但在十九世紀末，單純如菲律賓人民的思考，若是因美國或少數自由意識初覺醒的份子所慫恿，結束平淡的日子只為了追求自己也不一定明所以的一線曙光，我無法想像當他們被關入牢裡時的心情，是憤慨無法看到偉大的理想得以實現，或是哀傷與心愛的家人終將天人永隔，又或只是，恐懼與懊悔。
也許，在死亡來臨之前這些人已無法思考，但纏繞在牢裡百年來的悲念，是否看的見在其死後，美國把菲律賓從西班牙人之處接手；又在太平洋戰爭讓它落入日本手裡；之後，國家才在大戰後得以獨立。(其間又已經歷數十年！) 這悲哀嗎？ 在歷史的洪流，終究這只是小小的插曲；絕大多數的人，不會去注意或記得它曾有的存在與心酸，一切，終將被時間所淹沒。
我站在水牢、地牢前，舉起微抖的雙手用相機拍下已被鎖起的入口，內心像受到強烈衝擊般為腦中停留的悲慘畫面感到一陣陣的顫慄與悲哀。之後默默地隨同伴走到幾公尺外的平台俯望腳下寬廣的巴石河，在傍晚柔和的光線下，灰藍的河面顯得十分寧靜與美麗。而突然湧起的思念，在此時，似乎從腳下傳到了我的身裡、心裡。
在牢裡的歲月，我看不見思念不已的家鄉天空，和心愛的你。如果，人的心情可以隨著血與淚，滲入土壤、水裡、和空氣，我想告訴你：
我愛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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