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台灣蕭瑟的一月天，空氣中帶著北方大陸的寒意，凜冽地襲向行人的衣領。冷冷的風，冷冷的雨，冷冷的氣氛中一學期又這樣結束了。
其實學期的結尾也就是如此，咬牙硬撐個幾科的期末考試，不經意地，回頭想想整個學期的淚水與歡笑，風風雨雨中竟結束的如此之快。一下子就了無負擔，該回去宿舍好好打包回府了。
英聽期末考結束時，象徵著大二上，或許是這個七年生涯中算是最輕鬆的日子，真的已從我們的手中流過，想抓也抓不回來了。整個教室響起了一片歡呼聲，可是笑聲之中卻帶有幾絲感嘆。
這學期過得很悠閒，很輕鬆，課少少的，使我們整天在宿舍玩混，幾乎要忘了我們在讀醫學系，想像著高中同學在拼死拼活的讀大體解剖，看到學長姐們無眠無日早出晚晚歸，浸淫在逸樂中的我們，不知是該警惕還是該把握時間在狠狠地玩下去。
其實這個問題在一上大學就困擾著我，每次我問自己但總是無法得到明確的答案，而在找尋解答過程中，考試、放假、考試、放假，時間或許已經給了我最好的答案。
細算整個學期，宿舍的生活算是最值得細細回味的吧！因為課少，一天幾乎有四分之三的時間都是在宿舍度過的。也或許是長庚的環境使然，我們也沒雅興在荒涼的台地上逛街，更何況是秋冬的長庚，寒風、冷雨、濃霧，已經填滿了這一季的一切一切了，無須我們再去添上幾筆。因此窩在堅固又溫暖的宿舍，便是我們這學期最常做的事。
打電動、上網路、聽音樂、看小說、聊天哈拉，再也平凡不過的大學生的宿舍生活，我們寢室可是日復一日的重複上演著，時間一久我們也似乎習以為常，在這近乎一成不變的公式中找尋屬於自己的樂趣。一個晚上瘋狂打幾小時的電動或整晚掛在網路上不稀奇，甚至認真的研究game的技巧與密技，或是為村上村樹小說的幾句話，在寢室熄燈後寂靜的午夜裡還在似是而非的討論著。 這學期我們的作息都很規律，規律的夜行性動物。早上大多沒課，混到兩三點的我們自然而然地在中午十一二點準時起床，然後到餐廳吃午餐，讓午後的陽光揭開一天的序幕。接著解決不是很美味的午餐後，背著書包到教室上著僅有的幾節無聊的課，當然並不是每個人都像我這麼認真，充斥著所謂無聊的「廢課」，蹺課的大有人在，週末的時候屈指算算，一個禮拜上不到幾堂課，根本就是自動週休好幾日了。有時候想到這地方，不免感到有些驚慌，開學時繳的幾萬塊錢，到底換回了什麼呢？知識嗎？生活經驗嗎？或是讓我們在高級的學生宿舍內墮落呢？整個學期的目標不過也就是那麼幾次重要的期中期末考，考前一兩天甚至是一個晚上努力硬背，其他的時間都交給玩樂了，課本依然一如往常整整齊齊供奉在書架上。
當學期越過越久的時候，常常在電腦前玩幾小時後，心頭湧起了一股莫名的空虛感。那種感官刺激的快樂很快就消逝了，繼而代之的是無盡的淡淡惆悵，分分秒秒地不斷累積在心中。離開電腦桌前，揭起窗簾的一角，這個時節，窗外的景色總是一片迷濛。所謂台地的風和雨，狂野和淒迷，不過是騷人思士賦與的多愁善感，久而久之也只是令人煩悶的鬼天氣，在孤獨的空間中更添寂寞的枷鎖。
整個冬季最美的景色大概莫過於起霧的夜晚。大部分的建築物都隱沒在白茫茫的幻景中，似真似假，既實又虛。而校園裝設的橙黃色照明燈，更襯托出霧夜詭異的朦朧美。「距離產生美感」，一切都不清不楚，美就在曖昧不明時。
窗外的美景令人迷惑，但是窗內的世界仍是單調的日光燈。超然的物外神遊只是暫時的出軌，很快的又要把飛翔在夜霧裡的心靈再抓回到現實的世界裡，無可自拔的繼續依著龐大的而複雜的機制，由時間推動的著你前進。深沈的午夜裡躲進溫暖的被窩中，望著鬧鐘的指針，難得繾婘在一片漆黑，但當時針再走過幾個刻度，夢醒時分，明天、後天會很快的趕上來，赫然發覺再經過幾次的考試，時間就快走到行事曆的終點了。
逝去的難再擁有，回憶才是不變的永恆。關於這一季的回憶，是朱槿飄落的詩、相思樹的稀稀疏疏的身影，或是霧中的光暈、頭頂的數顆星子？而成績單上的12345 又代表了曾經的風吹和雨落嗎？
一樣的夜晚，我站在窗前看著來往的車流和一路閃爍的霓虹燈，想起了從狂風呼號的台地上，遠眺城市的燈火點點，讚嘆著紅塵的美和虛華。而如今陷入那片燈海的我，卻不禁對眼前的燈光黯然神傷。
過完冬季，在恭喜發財的氣氛還未褪盡之時，我又要回到台地，那時候應是多霧的早春。
而當下次東北季風再度拂過這個島嶼之時，或許又會讓人開始懷念那些曾經的日子。
1999/1/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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