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難得有時間, 便去到大埔醫院探望卧病在牀的嫲嫲. 半年前去探望她時, 發現她坐在地上有氣無力的痛苦叫喊著, 於是便打了人生第一次的999, 把嫲嫲送進醫院. 自此嫲嫲便一直長居於醫院病床, 一病不起.
很久沒有探望嫲嫲, 便順道到大埔街市買些東西逗她歡喜. 途中經過一個小食檔, 一位慈祥的老太太正在檔攤賣著各式各樣的懷舊小食: 香蕉糕, 燸米糍, 龍鬍糖, 還有我最喜愛的糖蔥餅. 記得小時候, 我經常四處亂跑, 總是無法安定下來, 讓嫲嫲極為頭痛. 這時候, 她便會到樓下的一間小食檔買來一包糖蔥餅給我. 很奇怪的, 平日東奔西跑, 精力過盛的我, 只要遇到糖蔥餅的時候便會乖乖的自己坐下來, 異常專心地享受著那塊包著餅乾的薄皮和裡面甜甜的糖絲. 而身旁的嫲嫲總會一邊看著我吃糖蔥餅, 一邊罵我吃得滿地都是糖絲碎, 把洗好的地都弄髒了, 並歎息著自己的兒子竟然生了個猴子般一點也不斯文的女孩. 誰知道這隻頑皮的猴子如今已經是個亭亭玉立, 居家能養的小當家呢! 我拿著手上的那塊糖蔥餅, 津津有味的繼續步向遠處的街市.
來到街市的熟食中心, 我隨意的在食店之間穿梭徘徊, 想著到底買些什麼給嫲嫲吃才好. 這時候, 距離左手邊不遠的一間食店吸引到我的注意. 那是一間佈置簡陋的粥店, 賣著熱呼呼的明火粥. 我不禁想起嫲嫲平日最喜歡吃的便自明火瘦肉粥, 而且特別喜歡煲粥給人吃. 記得小時候造訪她家, 幾乎每一次都是吃粥, 而且吃的還不是一碗, 而是整整一窩十碗的明火粥! 她叫人吃粥的手段還真不是一般的強. 幼稚園的時候, 老師帶我們參觀火車博物館. 嫲嫲知道之後, 非常熱心的煮了一大窩粥給我, 更要求我在短短三十分鐘的午餐時間內把它吃光! 我還記得那時候一碗剛完一碗又滿的境況, 無論我怎麼吃, 碗裡的粥都像是沒減少過似的永遠吃不完. 一但吃得稍慢便會被狠狠的教訓. 自從那一次之後, 我便練成了吃不見底的絕技, 無論肚子多飽都能繼續吃下去. 有時侯我總會怪責嫲嫲老愛逼人吃粥, 強人所難. 現在想起來, 雖然吃得時候很辛苦, 然而她煲的粥卻是全世界最好吃的. 可惜的是, 當我發現的時候已經太遲了, 嫲嫲的身體已再不容許她費時煲粥, 那窩令人又愛又恨的明火瘦肉粥, 永遠都要以大排檔粥頂代了.
小時候, 總認為嫲嫲因為我不是兒子而討厭我, 甚至連我的名字也不屑叫喚. 直至那一天嫲嫲被送醫院, 精神錯亂, 驚惶不已的她卻一直緊握著我的手, 口裡不斷的呼喚我的名字. 儘管她後來硬說自己當時根本不認得我, 也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 然而那一刻, 我卻是確確切切的聽到了----她第一次呼喚我的名字. 回想起小時候的事, 我這才發現, 嫲嫲一直都在我身邊守候著我的成長. 無論是買糖蔥餅還是逼我吃粥, 每一個舉動都充滿著她對我的愛與關懷. 儘管我不是兒子的事令她多少有點介懷, 她還是盡了祖母的責任, 守護了我的成長. 而今她已步入高齡, 距離到那一個世界的日子已不久遠. 是時候, 換我負上孫子的責任, 守護她直至最後了.
我接過老板娘手上的明火瘦肉粥, 從腰包中取出幾個銀幣放下. 轉過頭, 昂首闊步走向地面的小巴站走去.
樂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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