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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4-01-18 18:04:00| 人氣131| 回應0 | 上一篇 | 下一篇

棒與槍(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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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賈證億!」我回過神來望著她,或許我凶惡的目光嚇著她,她像遇見分手的情人趕緊閃躲埋首於卷宗,缺乏經驗的舉止表露無疑,和一般在電視上接受訪問的作秀明星司法官大異其趣,幹練、咄咄逼人、要將你食之而後快的銳利表情和在立法院爭地盤的流氓大亨羅天羽一樣,猛虎獵綿羊似的。剛出爐的法官或許比較人性一點吧?經過職場的陶冶後就離人的角色越來越遠,像一頭猛獸只想定罪好獲得溫飽的酬勞,枯燥的工作會吞噬熱情淹沒思想讓人變成一台機器。「你於2010年在安樂社區的自宅殺了甄枚體,可是事實?」「是甄枚體要殺我賈證億,迫不得已出手反擊,才不小心殺了甄枚體,我怎知道他是溫室裡的花朵,如此不堪一擊還敢出來作姦犯科。」年輕的法官果然有耐心些,能夠讓我好好把話說明白,不像民間謠傳「權威法官打從心裡就認定罪犯的話是謊言,所以才績效好結案的速度快些。」菜鳥法官還是有些青澀的優點,她一面翻卷宗一面雙眉揪在一塊,「球棒真的是你用的凶器?」「是的。」「那球棒像火柴棒一樣大小,你如何使來對抗甄枚體的洋槍管子?」沒有搞錯?是我聽錯了嗎?她凝神瞧著卷宗,喃喃道:「奇怪?照片中的球棒如此細小,怎能打斷被害人的雙手?」我才恍然大悟,她把縮小在照片的球棒當成事實大小的球棒,我忽然想起高中時期班上第一名的優秀同學分不清芭樂和蓮霧,為此還和班上的同學爭論了老半天,更誇張的是居然有一大票人站在他那邊,認為第一名說的話絕對錯不了,後來這名優秀的同學上了全國最高分的第一志願,他雖然不是榜首至少是前一百名的精英,若說讀書是一種專業,這種分工未免太細了一點。旁邊年紀稍大戴著古板黑框眼鏡的書記官發覺不大對勁,用搭在桌上的手肘推著法官的手肘,試圖敲醒沉醉於相片的法官,她瞧他一眼,又用疑問的眼光質詢我。「那是打野球用的,野球妳應該知道吧!」我解釋,她一臉茫然,「大概比臂膀稍長,略細,揮起來頗具威力。」我伸出長臂再做個揮棒的姿勢補充說明,她還是沒弄懂的樣子,虛應答道「喔。」。在以棒球為傲的國度要遇到對它連一點概念都沒有的人,海底撈針可能都還沒這麼難,我卻幸運的遇到了,在這種困窘的場合我一點也不覺好笑,把命運交給缺乏常識的專業人士讓我飽滿的信心全失,感覺好似置身俄羅斯轉盤任人宰割,忽然害怕手腳瑯璫的聲音一輩子揮不走。

「你為什麼殺他?」「他拿的是槍,而我是木棒。」「那又怎麼樣?」「槍能殺人於十幾公尺外,木棒只能貼身肉搏戰。」「這似乎不成理由!」「如果有人拿著槍指著你的腦袋,隨時會要了你的命,你有機會反擊還會讓他再拿著槍指著腦袋一次嗎?」我控制不住的咆哮起來,熱血沸騰的幾乎要衝破肌膚。她嚇的縮回安穩的座位,雙頰束的像青椒,須臾才恢復過來。「為了保護妻兒,我別無選擇,我不能因為一時的婦人之仁陷他們於險境,更不能因為微小的疏忽造成不可彌補的遺憾。」「所以你瘋狂的搥打躺臥在地上的甄枚體,造成他顱內出血、右肺氣胸、兩排肋骨斷的一根不剩、手骨腳骨粉碎骨折?」「你這個渾小子,我要給你好看!」高亢的語調從背後利劍般刺進我的耳朵,我轉過頭,一個穿著黑色西裝,戴著紅色蝴蝶結,橫肉上下震動,肉球一樣的飛奔過來,我似乎在哪裡見過他但想不起來。法警好像有意要讓他過來而不維持秩序,叉著手在旁邊訕笑著。碩大的體龐散發酒肉的惡臭,不一會兒就來到我的身邊,忽然間我頭暈目眩還不知道發生什麼事,只覺臉頰麻燙的脹痛起來,才明白吃了那塊肉的耳刮子。「甄委員請息怒回座!」法警做勢要攔住那隻吸了民膏民脂的軀體,我終於嗅出專屬於立法委員的獨特臭味,他是立法委員甄昭高,『開賭場,建娼館,逼良為娼,甄昭高。』是民間流行的一句順口溜,真沒想到本人比電視上見到的還要糟糕,鏡頭前的專業形象背後是如此齷齪的人品,就像法院是穿著貞德外衣的潘金蓮一樣。法警似乎故意拉脫了甄昭高,他像頭野獸的衝過來,雖然我被綁著,被審判著,但是我的人格尊嚴是聖潔的,決不容許被這些人面獸心的傢伙踐踏,雖然法官只懂著審判我不懂保護我,雖然法院只是一只假平等的空盒子,我決不容許那些制定法律又蹂躪法律的人污衊『人生而平等』的鐵律,我回過身來瞪著衝過來的野獸,身為人我必須捍衛自己。他倏然倒退兩步,遲疑,不敢衝撞過來。我忽然覺得十分好笑,一個制定法的,一個執行法的,在一棟腐朽頹危的建築物裡,像野獸般的處決一個人,當這個人顯現原始暴力時,他們又像人一般膽怯,這些掌握權力暴力的人根本沒有立場審判使用原始暴力的人,因為他們是同樣一種人,同樣接近野獸,也同樣接近魔鬼,雖然他們的方式有所不同。

「還我兒子命來!」甄昭高怒吼著,「你應該比我清楚在人吃人的叢林裡總有一天也會被其他人吃掉,他拿著槍來吃我反被我的木棒吃掉了,哼!你們這些仗勢的權貴可曾想過平民也會揭竿而起。」「你們這些低等的賤民,怎和從神州過來的神聖血統相比?你們死上一百人也抵不上我們一個,糊塗的老總統把這些刁民的胃口養大了,害我們這些貴族階級被壓縮的喘不過氣來,還得上法院和你們周旋。」「我父親是長沙師殺虎連伙頭班長,也流著神州的血。」「哼!卑微佣人怎和家父將軍之尊並論!殺人凶手!」幾十年來的省籍鬥爭原來都是假的,沒有省籍,只有階級!我們這些善良百姓被這些利益階級耍的團團轉,還熱情的拼命嘶喊凍蒜,原來他們搓的麻將和我們竟不相同。「甄委員請回座!」娃娃法官用她稚嫩的聲音再說一次,甄昭高怒視半晌,生氣的甩開握拳的手,撇頭走回旁聽席。「你們就任由立法委員在法庭撒野?」我嘲諷著,「你可以提出訴訟,但是我要提醒你,現在正值立法院會期,立法委員享有豁免權。」這個年輕的女法官常識不足,保護立委的手段可是到家,讓我不禁懷疑這是他們預先安排好的戲碼,利用法律假期故意當庭羞辱我。「賈證億你可要提起告訴?」不知是偏見的關係,還是真有那麼一點,我覺得她這句話似乎隱含著一股威脅與談判,意思好像是:你敢告他,等會我就讓你好看!我內心掙扎翻騰,好漢不吃眼前虧,君子報仇三年不晚,我瞧瞧法官,再看看甄昭高,驟然嫌惡起執法和立法者在正義的法庭,至少名義上是正義的法庭,做賤正義!抵抗洪流猛獸的雄心壯志倏然衝擊著我。「我要告甄昭高傷害和公然侮辱,也要控訴法官怠忽職守任憑外人在法庭施暴。」

甄昭高聽到馬上聳立起來,「操你十八代奶奶!敢告我,大家走著瞧!」娃娃法官聽我要控訴,或許是年輕怕惹事,收斂一點,「甄委員請你尊重本席的存在,如果再違犯法庭秩序,本席只好請你出去!」甄昭高不悅坐下。「再問你一次,為什麼甄枚體沒有反抗能力的躺在地上,你仍然瘋狂重擊他。」「我不是專家,無法評估他是否有反抗能力,況且躺在地上未必就沒有反抗能力,他可能在等待下次的攻擊機會,為求保險我只好擊碎他的手腳骨,確定摧毀他的反擊力,因為我沒有錯誤的本錢。」「那你為什麼沒有叫救護車?等到警員來到才予與救護!」「法官,換做是你是先確保妻兒的安全,還是先檢視敵人的死活?當我正在解開妻兒束縛的時候警察就來了。」她接著努力的翻閱卷宗,彷彿在看聖經般專注。或許上面記載的東西對他們這些筆端事實的法官就如同真理吧!我知道那不全都是事實,但以一個罪犯我無能為力扭轉懶惰法官高傲的偏見。接下來法官宣判,「被告賈證億‧‧‧本席判定故意殺人,處十二年有期徒刑。退庭!」我聽完像被霹靂轟的頭昏眼花,眼前的景象輕飄飄的環繞在身圍旋轉著,桂香和小智破口大哭,哭的我的神經顫抖抖,整個頭發疼,我居然被判了十二年,法警將我架走。眼簾浮現的竟是廟宇神殿,黑面閻羅正離開他的座位,凸眼長舌的牛頭馬面押著我離開寶殿,道旁的孤魂野鬼神出遊絲的手抓向我,馬面無情的抽出大刀砍落藤蔓般的手,一顆眼珠忽然跳出來瞪著我,我認得那是甄枚體的眼珠,我掙扎的想要撲向它,害慘我的眼珠子,無奈牛頭馬面緊緊的挾著我,眼珠像隻飛蟲迅速的消失在黑暗裡。忽然間牛頭馬面將我拋入黑暗的深淵,接著砰的關上地獄的出口,我的身子像失去重量的直下墜,一陣黑色的漩渦捲的我意識漸漸渙散。

山崩石裂般的頭疼打在我的額頭,我奮力張開千斤重的眼皮,又回到陰暗的監獄裡,我暫時還不能接受模糊的世界,失去了食慾、希望、人格與尊嚴,世界又剩下什麼?死亡,平等死亡了,正義死亡了,對國家孺慕死亡了。躺在溼冷的地板上任憑生命的熱氣流失,除了心臟慵懶的跳動著,掉了活力的軀體像冰涼的鐵塊棄在地上,體重隨著光陰消逝在滯悶的空間裡,期間我曾偶而勉勵振作,都曇花一現,直至有一天地獄的門打開,光線又照耀進來。兩個穿著警察制服的人把我拖出去,由於長時間的缺乏營養和運動,我突然發覺自己變成軟體動物,身體虛弱的無法行動,意志薄弱的連面對陽光的勇氣都沒有,想不到牢獄生活像腫瘤的侵入體內摧殘著我。他們把我帶到會客室,一位頭髮雪白佝僂的婦人背對著我坐在起了毛球的布沙發,我實在想不起認識這麼個老婦。警察將我丟到她面前的沙發,隔著張古老的檜木蟠龍茶几,望著被皺紋旋滿的臉,我跌進了時光的洪流。十年了!在地獄裡已經折磨十年了!几上的大理石映出一張枯的像菜乾的臉,十年來第一次注意到自己,我幾乎沒有多餘的氣力詫異,除了呼吸我沒有其他的力氣。老婦撲過來握住我的手,抓的它隱隱作疼,原來飽滿的手只剩嶙峋的骨頭,我掙脫不了只能由她握的發疼。「證億,一切都過去了!」雖然蒼老,我仍然認出了這熟悉的聲音,是桂香!我想我該裝的激動一點,但是虛弱使我不停喘息。「平反了!你的案件平反了,上個月最高法院判定正當防衛,改判無罪!國家要賠償你幾百萬的冤獄費用。」幾百萬買的回我逝去的青春?平反的回娃娃法官的錯誤?恢復的了煉獄的傷痕?「最近我家那口子失業,嗯!你也知道‧‧‧,嗯‧‧‧小智讀書需要錢,家裡還有三張嘴嗷嗷待哺,實在‧‧‧供養不起。」我忽然夢醒,桂香在我服刑期間早已改嫁,她這次來的目的竟是覬覦賠償金,用我的青春、自由、折磨、血汗換來的賠償金。她說的沒錯!我很感謝她照顧小智,也很可憐她,但是誰來安慰我?每個人都自私的替自己謀求生路,難道我就不行?「我還沒拿到錢,到時再說吧!」我用盡吃奶的力氣吐出一句不令她傷心的話。她豁然企立,「賈證億!要不是你殺了立委的孩子、要不是你逞強要告立委和法官,我們也不會落的今天的下場!家破人拘,流離失所,我還要改嫁給老榮民苟延殘喘!你醒醒吧,你醒醒吧!這個世界只有假正義沒有真公平!迂腐!自以為清高!」言罷,一股火氣的甩頭走了,高跟鞋嘎嘎的叫著『假正義』、『真公平』,餘音迴盪在我的胸口,這輩子的精華就耗在這兩窟流沙裡。窗外的綠影透過玻璃窗刺進眼睛,我眨眨眼,一時無法適應窗外的世界,或許我從來沒適應過吧?

台長: kcjeso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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