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Jane在留言版的對談記錄
★Part 1:
Jane:
我有沒跟你說過我看了「鬼水怪談」和「刑法第39條」？
兩部都值得看,特別是演員的部分,
前者是黑木瞳精采的個人秀,
原本我對她沒啥特別印象,這次卻對她大大改觀
我一直認為恐怖片除了作為類型電影
還可以從中開發出很大的表演空間
這次黑木瞳的表現
除了將精神上承受巨大壓力的角色演得絲絲入扣外
電影裡一幕跟女兒分離的重頭戲
她不能說話,只能透過電梯望著對方,
光是眼神,就把她自願犧牲的痛苦表達得很清楚
而後者,則是堤真一,鈴木京香主演的電影
不過令我驚喜的不是這兩位主角
而是在「禮物」曾經跟拓哉合作過的岸部一德
他真的好會演戲啊!
在外型上,並沒有什麼特別的改變,
但是整個神情,肢體動作卻跟「禮物」完全不同,
以前我好像跟你說過,我覺得演員在不同的戲劇中
應該創造出不同的氣氛,不同的節奏
他就完全作到這一點,好像變了一個人
連說話的語氣都完全不同,
實在是想要形容都覺得詞窮...
岸部一德外,
「鬼水怪談」可以看到小日向文世
「刑法第39條」可以看到以前演江上的藤村政信
這些人雖然都不是主角,但演技實在不得了
光是看他們的表演,就覺得值回票價了
而在導演要傳達的概念上,
這兩部戲都有討論的空間,
我比較在意的是「鬼水怪談」裡頭
那個死纏爛打搶人家媽媽的小女鬼
一般來說,傳統的恐怖片好像都有道理可循
電影裡出現的鬼,多半受了冤屈,需要幫助
才越界到人間尋找一個解釋,一個說法
但日本鬼就可怕得多,
不講道理的死纏到底,最後黑木瞳的犧牲
雖然保全了女兒,但我始終不能接受
小女鬼搶別人的媽媽這種心態
不過也可能因為這種無法解釋的蠻橫
更接近「災難」在人們心中陰影
看完之後,回想起來感覺還是不大愉快
「刑法第39條」則是對刑法保障精神障礙者不需負擔
法律責任的條文提出控訴
就導演的意識型態來說,
他對受害者家屬給予了很大的同情
除了在表演上讓堤真一擔任這個主要的控訴角色外
在鏡頭運用上,也完全呈現了受害者家屬
面對這條法律時的無助與茫然
總之,是帶給我很多驚喜的電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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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art 2：
Jane:
藤村政信就是演跟堤真一交換戶籍的那個角色
而演堤真一的女朋友那位,則是山本未來
我是覺得堤真一不夠痛苦,
雖然他的精神分裂是一種偽裝
但妹妹的死對他而言是很深的精神折磨
控訴刑法第39條對精神病患者的寬容之外
更深刻的是他對自己的精神折磨
畢竟當天沒有送妹妹回去的是他
最後看見妹妹屍體的也是他
這份自責深刻得迫使他必須放棄未來
犧牲自己,甚至自己的愛人為妹妹復仇
這種悲憤的心情,我覺得他不大夠
我反而覺得他有幾幕的表情太善良也太溫了一點
雖然這個人的性格是善良的,
但在長年復仇過程中,會產生一些異變
我覺得這部分還可以再更激烈一些
不過這也有可能是我自己的偏見
或者...是他實在長得太「端方正直」的緣故
岸部一德真的很厲害吧?
我覺得氣質上的全盤轉變比外型更難
外型還可以透過外在的方式改變
但是氣質或者整個人的調性就很難
他在「刑法第39條」裡,連動作都帶著特殊的節奏感
另一個曾經讓我有相同感覺的演員是桃井薰
那時候看她演「禮物」那段,就覺得她非常厲害
一舉一動都有獨特的味道,獨特的節奏感
聞天祥在這部電影的影評中,
特別談到電影中透露出來的民族性
他說:
「更駭人的應該是男主角的復仇心切，正如我前面講的，
日本民族性格影響到電影的結果，
讓我們看到男主角不惜拿自己當武器的偏執地步，
就連他的女友都一塊投入，犧牲彼此幸福都在所不辭，
只要能制裁當年的兇手。
有趣的是，發現事有蹊蹺的心理醫生女助手，
也幾乎是以自己的前途和生命，
棄而不捨地跟男主角鬥智鬥力，以找出事實癥結。」
如果堤真一「復仇心切」的表達更強烈些
也許電影悲劇的感染力會更強烈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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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鬼水怪談」,我想最後安排那段
是導演對黑木瞳那個母親角色投以同情的表示吧?
「鬼水怪談」中的女性都很可憐
小時候失去母親的黑木瞳很可憐,
被父母冷落,掉進水塔沒人知道的小女鬼也很可憐
而黑木瞳的女兒同樣必須面對失去母親的命運
電影中的女性都面對著母親角色的缺乏
而觀眾卻無法透過故事情節得知這些母親角色缺乏的理由何在
我們不知道黑木瞳的母親為何失蹤?
也不知道小女鬼的母親跟她是怎樣的親子關係?
甚至,如果沒有最後結尾的那段
黑木瞳的女兒對母親的記憶也將付之闕如
單獨活下來的女兒,
只能接受父親那方對母親的污名化
一如黑木瞳對母親模糊不清的印象
卻不斷透過親戚之口,
聽到「你媽媽那個爛女人」這樣的譴責
但說不定,黑木瞳的母親,
也是為了保護她而選擇犧牲,卻沒有機會為自己發言
我的感覺是,導演非常同情這些母親角色
特別是黑木瞳,當她選擇為女兒犧牲
從此在女兒的記憶中消除,
導演唯一能為她作的事,只是在片尾讓她出現
讓她對女兒說聲「我一直在你身邊」
不然黑木瞳的角色,
又會變得跟片中那些「母親」一樣
是個模糊不清的記憶
她為女兒承受那些苦難都將變成枉然,徒勞無功
我對結尾沒啥意見
只是覺得有點俗套
可能是看到那裡,心裡已經悲憤莫名
看到導演讓黑木瞳出來對女兒解釋一下
也總算安撫我一些情緒
不過,就像你說的,
如果在電梯那邊就讓故事結束
悲傷的情緒應該會更濃烈
可是這樣一來,整部電影裡的女性
就真是暗無天日了呢!
我不了解的依然是,
那個小女鬼幹麻搶人家的媽媽呢?
別人的媽媽又不能變成自己的媽媽
好奇怪喔,我到現在還是耿耿於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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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art 3：
Jane:
嘻嘻~如果比恐怖的話,
「鬼水怪談」不到「見鬼」的十分之一,
不過兩部片的重點不一樣,
「見鬼」雖然驚悚程度很高,
但對探討的議題,是正面光明的結論
「鬼水怪談」牽引出來的,與其說是驚悚
不如說是很深的悲傷,
這也是我覺得導演對那些女性給予同情的主因。
所以總是希望你能看看,可以聽見不同的觀點,
讀完你的留言,我覺得我們針對的點好像有點不同
我說的同情是導演處理角色的態度
你說的母愛,似乎比較偏向角色直接給你的感觸
可能這樣的分類失之粗略
我想說的只是,這樣的分歧並不衝突
畢竟導演對黑木瞳的角色抱持同情
才會給予她足夠的空間去表達她強烈的母愛
但問題就在於,
「母愛」的光輝似乎是被壓抑的,
電影在彰顯黑木瞳強烈的母性之餘,
反方面的力量是小日向文世那邊對她的逼迫
從電影結尾,這個方面的力量是壓倒性的勝了
這也是我看完電影,
不覺驚悚,反覺悲傷抑鬱的原因
導演一方面彰顯黑木瞳母愛的強烈
然而透過人與鬼兩方面對她的施壓,
她的「母愛」還是敗下陣來,
這方面的失敗,不僅是她個人的失敗,
也是電影中所有缺席的女性角色的共同失敗
電影不斷用記憶片段,
交錯呈現三個女性角色類似的成長經驗,
不只強調黑木瞳保護女兒的力量
甚至也為後來她女兒面臨母親缺席的情境預作伏筆
即便黑木瞳再努力,
她都無法在女兒的記憶佔有一席之地
一如她缺席的母親,只能透過旁人之口
變成一個帶著污名的存在
但說不定,黑木瞳的母親同樣面對著艱苦的困境
只不過壓迫不一定來自女鬼,
更可能來自父權或者各種外來壓力
我覺得這是電影之所以「恐怖」的根本來源:
犧牲自己後,卻失去解釋權,
失去發言權的可憐的女性位置
而小女鬼的部分,也許就像你說的那樣
「希望自己也擁有這份母愛」
但母愛的對象有沒有轉移的可能?
黑木瞳愛自己的孩子是出於天性
那個小女鬼強迫她給出同等的愛,
實在太過蠻橫,不講道理
這也是很有趣的一點,
一般來說,鬼的呈現跟民族性多少有點關係
例如好萊塢鬼,多半只是出來拜託你幫忙
有的是幫助他完成心願,而更多是洗刷冤屈
只要你照辦就行,片尾總會給個圓滿結局
而"鬼"也始終不是好萊塢懼怕的對象
他們總是不斷透過電影告訴你
「人比鬼更可怕」這樣的觀點
這是好萊塢的方式
而中港台這邊的鬼,也挺講道理
他們出現,大多也只是來要個說法
例如「見鬼」裡的泰國女孩,
要的只是李心潔幫她化解她與母親的牽絆
但是日本鬼就很麻煩
非常難纏兼不講道理,
那個小女鬼自己跌進水塔裡污染水源也就罷了
人家黑木瞳母女根本沒作啥事
就死命破壞人家家庭
沒原因沒理由的搶人家媽媽當自己媽媽
跟那個人家都已經幫忙把她屍骨挖起來
還要死纏爛打從電視裡爬出來的貞子簡直如出一輒
難怪日本鬼有個「怨靈」的稱呼
好像沾上了,就永無寧日的感覺...怪可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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