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Ⅱ 心殤
一出驗票口，百齡在人群中一眼便瞧見了美艷動人的蔡亦欣，正向著她迎來。
十多年了，每次見到亦欣，她依舊為她那超凡脫俗的美深深的吸引住。尤其是那頭烏黑光亮的及腰常髮，更將蔡亦欣的美貌完全的襯托到極至。
不論她走到那兒，總是立即的就成為眾人目光的焦點所在。然而會吸引大家注意的；不單是她世俗的外在容貌，更深層的是她那份冰冷孤傲的氣質。她的雙眸晶盈亮麗，氣焰逼人之餘，竟透著不可思議的一絲惹人憐惜的柔弱。
百齡常想；或許就是因為這份柔弱，才會使她不由自主的想要去保護她，甚而是擁有她，使她不致遭到無情社會的蹂躪。
這時亦欣已經來到她的身前，身手接過她手中的行李。
「齡姊，辛苦了。」亦欣輕聲細語的說著。
「還好，只是心裡還是千萬個捨不得。」
「過一陣子會習慣的。」亦欣體貼的安慰著百齡。
「嗯，我也這麼想。」百齡伸長脖子四下張望，「怎麼沒看見君瑞的車，停的很遠嗎？」
她故意岔開話題，雖然算不上是心裡的一到傷口，但是這份感覺依然太過新穎、太過陌生，她還沒能從中體會個夠，所以暫時還無法和任何人分享。即使那個人是自己最要好的朋友，她也辦不到。
畢竟，這是她與兒子們間的聯繫，也是她最自私的感情之一。
「沈大哥沒來，」亦欣頓了一下，又說︰「下午正好以個客戶來驗單，所以下了班他們直接去吃飯。」
百齡有些失望，她也能諒解丈夫為公司的付出，只是……
也許是自己還沒能自感傷的情愫中甦醒，也許是她一時的感情脆弱，也許……是可望得到慰藉，卻無法立即擁有，心中的那份自憐更加深了幾分。
可以想見的未來；是她必須開始習慣往後很多很多的一個人獨處的時刻了。
百齡強自擺脫心底的陰霾，顧作灑脫的說︰「既然這樣，那我們就走吧！」
「齡姊，我……我……」
百齡應聲道︰「什麼事呢？」
亦欣咬了咬下唇，短暫的想了一下，最終決定放棄。
「算了，明天在說。你剛回家一定累壞了，還是好好的休息一晚，我的事也不急在一時，明天說一樣。」
百齡停下腳步回頭望，亦欣遲疑的臉上猶駐留著為難的神色，眉宇間也緊鎖著一抹愁困情鎖。
百齡暗責自己只顧著自己微不足道的感情囉唆事，卻忽略了身旁的人，也是身處在情緒的世界之中。看她的神情，像是被極為嚴重的事情給困擾著，極需要有人幫她排解。百齡當然是不忍推辭，於是強打起精神，說︰
「沒這回事，只要你有事，隨時隨地我都有空聽。」晚著她的手臂往前走，又道︰「我們還是先回家吧，以它現有的寧靜度，我打包票，世界上再也找不到比它更合適談事情的地方了。」
亦欣的心中五味雜陳，只好默默無言地帶領著張百齡往她停車的方向走去。
＊＊＊ ＊＊＊ ＊＊＊
進了家門，百齡首先點亮客廳的吊燈，並隨手將皮包往沙發上扔，不發一言地走向客廳角落的吧檯，便著手要煮咖啡。
「還是由我來煮吧。」亦欣說︰「齡姊，你何不先去洗個澡，換件舒適一點的衣服，人也會比較清爽。」
「嗯，也好。」依著他們之間的交情，百齡也不多做客套之詞。「我很快就好了，冰箱有吐司，你看看有哪些材料，隨便做兩份三明治。」
「好。」
於是百齡把吧檯讓出來，不一會兒，她已經在浴室裡刷洗著疲憊的身軀。
蓮蓬頭噴出的水柱沖刷她的身軀，溫暖的水珠活絡了腦袋瓜子，麻痺的心思開始運轉。
她喜歡這種被需要的感覺，雙生兒離開了她獨立去了，不過她身邊依舊還有個亦欣需要她，畢竟她——張百齡——還不是完全無用的老太婆。
會是什麼事困擾著亦欣呢？
男友？不可能。
關於這一點百齡倒是相當肯定。儘管蔡亦欣長的美艷動人，對異性的百般追求卻是興趣缺缺，從不對他們假以顏色。時日久了，任是心意再堅定的男人，也不得不打退堂鼓。
若要讓百齡猜測，什麼事最不會困擾蔡亦欣，毫無疑問，那一定是「男人」了。
那麼……就是蔡媽媽了！
一定是。
蔡亦欣生長在百齡家不遠處的眷村裡，是第二代的外省籍子弟。她上面有一個哥哥三個姊姊，她是家中的老么。
許是生活艱困，許是早年丈夫經常留營很少在家，也或許是種種百齡所不知道的原因，總之；蔡媽媽的個性總是陰晴不定，叫人無法捉摸。沒人能夠拿捏的住她何時喜、何時怒，她的脾氣總是說來便來，脾氣一上來，準是天崩地裂，身旁的人真是沒一個消受的了。
亦欣的姊姊們為了逃離母親的魔掌，早都早早的嫁了人。她唯一的哥哥更是狠，一結婚就搬到台北去打天下，不但離開了眷村，也脫離母親的掌控。剩下可憐的亦欣，自然而然的成為母親的出氣筒、受氣包了。
唉！可憐的蔡亦欣。
這名字在百齡心中引來一聲長長的嘆息。想要在家中有點清靜的日子過，她必須百般的委曲求全，不但要做個沒有聲音的小乖乖，還得隨時應付母親的諸多無理要求。
有了「蔡媽媽」這個結論後，百齡的心中也有了計較。
2006/4/16．寂風手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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