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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04-11 21:53:32| 人氣1,446| 回應0 | 上一篇 | 下一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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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學術論文】論女性書寫中身體、情欲與記憶的策略運用(3)

【學術論文】論女性書寫中身體、情欲與記憶的策略運用:以郝譽翔小說〈洗〉為論述文本(3)

作者:柯品文
(發表於景文科技大學學報)


三、文本中女性「身體/情慾/記憶」三軸的交錯與建構

早期七0年代時李昂的《殺夫》即已宣告了女性在家庭中自主的權力與對等於男性角色的不容忽視 ,一直到八、九0年代間不論是成英妹的《人類不宜飛行》與《公主徹夜未眠》當中為女性刻劃出皓黠聰慧的形象、賴香吟以《散步到他方》為女性開拓漫步四處的視野領略、章緣的《更衣室的女人》中女性自我身體內情欲的鋪築想像與私我的秘密空間,還是在九0年代末到新世紀初時陳雪《惡女書》或杜修蘭的《逆女》作品當中為女性的反叛與不居於既定模式的性格給予詮釋與描寫,以及在朱國珍的《夜夜要喝長島冰茶的女人》中為女性做為新時代的都市角色的多變與善變予以顯明的刻劃,再再都能借此顯現出獨特書寫視角的女作家,探討女性「身體/情慾/記憶」等的多種述寫與表露的創作姿態,尤其是其中對女性此一性別身分的界定有了新的斬獲與突破的思維面向。
辛金順也在其〈女體神話--論郝譽翔〈洗〉中的女性存在話語〉中明白透過神話的雕像女體做為符碼的象徵來進一步指出:

神話雕像中的女體也化成了隱密的符碼,於存在的意義世界中尋找到了更大的自我創造。因此,當女性身體開始從傳統束縛的觀念沉睡中甦醒過來時,她是否能夠以自己的身體去把握住整個世界,或是仍沉陷於長久來依屬在男性身邊的客體,而永遠成為空洞的能指 ?

然而,論述到女性作家如何透過書寫來探討女性的身體、情欲或其在家庭中角色的身體自覺與自我意識的自覺,尤其是在「身份界定、性別認同、歷史記憶」等影響的三個重要探討事件中,女性作家在其文本中尤其細膩與獨特的以不同切入的角度來進行剖析,其實在成英姝的《公主徹夜未眠》小說集中之一篇〈我的幸福生活就要開始〉裡頭,作者透過女主角經常性的失憶想要為自己婚姻當中的不幸福與不愉快給努力或徹底忘掉,文中寫到:

要是能再失去一次記憶就好了,她想。這一次一定會好好把握,狠狠地把丈夫和女兒都甩掉,真正的開始幸福的生活 。

這裡〈我的幸福生活就要開始〉中「記憶」所承載的是這位妻子婚姻中種種不幸福與不愉快的經驗,透過回述記憶或許是對過往美好歲月的再次回眸與深層遙想,或者是對一切事物消逝的眷戀,同時亦包括其背後所隱含著對過往記憶與歷史中悲傷的追尋,以及對現在身份與角色認同危機與反省的一種反應,尤其當面對於不滿現狀的情況發生時,或對未來不確定的前途產生某種焦慮與疑惑時,這樣的一種「記憶」卻相等的會在現實生活中,便成了對過往的無奈與無力感的反撲與展現。

失去記憶猶如甩掉痛苦的經驗,以其渴望必死性所召喚的未來幸福的存有,可以說記憶的失去或令其死亡,做為是未來重新我重生最直接的一種轉移的方式。

回到郝譽翔〈洗〉一文當中來看,生活在此家庭中做為女性的角色主要有兩人,一為「我」這個第一人稱敘述者,另一位則是身為婆婆的另一位女性,可以看到上下兩代的共同生活其間所串接的是兩代婚姻的共組,身為作者的郝譽翔在其精心經營此情節與故事的小說故事發展時,這篇小說中的兩位女性雖同居一個屋簷下但卻各自代表婚姻家庭中女人角色的兩個極端。

其中包括「婆媳/老少」的對應,婆婆在傳統的婚姻家庭中,顯然已經習慣並且安於每日一成不變的單板枯燥與無所事事,甚至對於自己丈夫曾外遇染病感到厭惡與不屑但仍安於日夜安全的家居生活,而嫁入這個家庭牢籠被四面牆囚禁的敘事者女主角卻反而在累積的時日當中,與不變呆板的生活當中,看見自己已然過著那種「不需要想像力的生活」:

現在我過的是一種最不需要想像力的生活。……生活變成日復一日重複舉行的儀式,準備執行,細節不得有誤,否則一家的生活規律都要因此停擺。……我懶惰到一頭鑽進婚姻的磚塔中就算了事,只要保證磚塔不會被震垮或是風化(頁16-17)。

中國儒家傳統家庭當中夫妻間的「執子之手,與子偕老」 美麗富有寓言想像的說詞是否會在女主角如此沒有想像力的家庭與婚姻生活空間裡累積成真仍舊是個謎題。

梅洛‧龐蒂(M.Merleau-Ponty)不也曾透過身體與外在的對應指出,不能把身體只當著是外在的「工具」,它是有知也有感,也是欲望與心靈的另一載體,更直接的應該說「我是我的身體」(le corps propre),並且使它在行為的展開中成了在此世間存有的中心課題。

女性認知自己身體存在的開始,其重要的一環可以說是透過自我意識對應自己身體的審視與自主,或許正是有一雙眼睛(這雙眼睛可能是他人也可能是女性自省自我時對審視自己的眼睛)在默默的窺看或靜靜的檢視這她自身的處境與問題:

於是那樣的眼睛一直在注視著我。當我面對一壁無聊的書冊,我的背後其實布滿空洞的眼瞳,它們默默的什麼也不說(頁11)。

但對於女性的身體意識,在現今男性所掌握組成的父權社會機制運轉之下,往往只能被異化或物化而做為滿足男人性欲或支配的工具,又或者成為一個家族的傳宗接代的繁殖生產者,所以無論是做為是「女兒/妻子/母親」的角色,女性在社會的機制下其身體更是長久來成為男性的附屬位置。

然而,處在家庭與婚姻中的女性是如何來面對自己的身體與情欲的自主?在這個「身體與情欲自主」的命題當中,其所牽涉到的還包括女性自覺自己身體的情慾、意識自己身體的掌握權、、、等,郝譽翔在〈洗〉一文中,讓敘述者這位女性不斷透過回憶去探尋、發現與領悟自己的自我,正呼應了《記憶vs. 創憶:尋找迷失的真相》一書中,對於人回顧過去而找尋自我定位所提出的看法:
   人喜歡為過去發生的人、事、物有個依附,在心目中建構一個「自我」。

 ……這種想知道「自己的過去」(own the past)的這種需求——就是製造一個自己認為的真相,或是使它成為你所認為真相。每個人都有他自己的理由,希望他過去的歷史是個堅固不搖的土地,而非腳下的流沙。

以小說做為對抗記憶的遺忘,可以說是郝譽翔小說所想進行的寫作策略,誠如郝譽翔於〈記憶與再現---臺灣當代小說中的譜系探索〉中所言:「昆德拉也說二十世紀是『遺忘的世代』,而小說正是用以抵抗遺忘的。 」

再者,傳統道德觀中,當女性無法從自己的身體與情欲裏解放出來成就其自我做主的存在形式時,無疑如同在〈洗〉一文中這位女性敘述者面對丈夫的性欲需求,即使她已經疲憊或不願意時,仍無法斷然拒絕丈夫而委屈的成為一具僅供發洩的肉體,而自己的內心世界卻呈現出:「蜷縮成圓球狀,一種躲在自己子宮內的姿勢。(頁31)」讓自己的心靈意識封閉在自己的身體內禁聲沉默並且隱忍丈夫在自己身體上「蠕動著中年男子肥軟的腰。(頁26)」
另外,郝譽翔將本文中將「魚與水」的象徵巧妙的連鎖到對自身身體的自戀與隱喻其身體,即如一隻隻日日等待被宰殺的魚身的層次上:

刮過魚鱗,魚已經順從的斷氣了。我的手指撫摸過魚光溜溜的身軀,忽然有一種微妙的熟悉感覺自指端傳來(頁24)。

「魚身」和「女體」在文中幾乎都只是任人(男人)宰割的生物與客體,如文本中保守的公公對某一攤鮮魚的欲好,透過緊掐與按捏著魚身的貪婪動作,無疑顯現出一種老人對權力象徵的掌握,以及男性宰制女性的意象,而正好相反的是,這位敘述者女性通過對自己身體的清洗與觀看、探索與注視的反覆「洗」的過程,掌握了自身存有的意識,也進而才會在沉睡的意識與身體當中逐漸覺醒過來。
郝譽翔在此〈洗〉文本中所設計的這位已婚女性,無論在自己凝視鏡中的自己映像與被偷窺的過程中,透過以「意識流 」的技巧不但賦予小說人物的內在生命,同時也打破傳統上對時間的單一線性敘述,它使小說人物的刻劃從外在行為與現實的描述轉向內在心靈的挖掘 ,即使存有著一份對自己少女已逝青春歲月的哀悼情感,但卻也同時透過B主線的回憶拉回曾經與高中一位同性B之間的同性情愫,而牽動起自我燥熱且騷動的身體情欲:

於是我默默的把滿臉淚痕的B牽進浴室,我們互相卸下了對方的衣服,在溫暖水柱的沖刷下緊緊擁抱,『詩人現在可能在另外一個女孩子的床上吧。』我們幾乎同時說。……..,我和B在浴室冒起的白茫茫霧氣中相互摸索對方的軀體,像是小時候在玩捉迷藏一樣,蒙著眼,覺得整個世界都消褪了,只有自己格外巨大起來。……,B在深夜對著她米黃色的日記本說,我害怕這個世界的種種,我痛恨因為逃避不義欺騙而必須忍受的孤獨。而我徹夜關在浴室中讓滾熱的水一直沖灌下來,直到我的肌膚紅腫發疼,我渴望在這個隱密的時刻有一雙眼睛來注視我,了解我。(頁19-21)

以及在另一段描寫到與B相處時,彼此兩人那種因曾經共同遭受過被高中詩人學長感情與性上的遺棄而產生的相知相惜:

B舉起手,捧著我的臉說,那你就好好的看看我吧,不要把我也忘了。我說不會,當我撫摸著我自己的時候,我就能清晰地想起妳的每一部份,我在窺視自己,也在窺視著妳。於是我們緊緊擁抱,彷彿B已進入我體內的最深處,子宮底部不斷急速顫抖,溫暖的搔癢讓我有想哭的衝動(頁25)。

小說裏的女性敘述者在與詩人學長分手後,卻又陷入了另一個情欲不可救贖的漩渦,或許郝譽翔在此所設計的人物與情感處於一種情欲的矛盾、疏離與不安,但做為婚姻家庭中女性探索自我身體自覺的認知時,性格上的不確定、身體與情欲的難以掌握……等等,亦是突顯人物心理變化上的多重與複雜。
研究者柯品文評論郝譽翔另一本小說集《逆旅》時曾指出「革命性格」是郝氏一家血脈相承的人格表徵 ,於是可以發現透過這層性格的使然,使得文中被書寫的女性在身體與意識開始自覺時顯現出如此多樣的角色性格呈現,並以自身女體的探索去展示她內在心理另一面的世界,這裡頭除了是自我身體的意識自覺,同時也包括透過被異性偷窺的情欲展現:

錯不了,絕對錯不了,窗外這蓄意的偷窺者,一個月來不曾間斷過。我的手指繼續在身上滑動著,漸漸緩慢,然後正對著他,敞開自己的胸,赤裸裸地。
……,我又想到水塔上那個天天準時偷窺的高中生,深藍色的夾克,擠在公車中的高中男孩貼著我的臉,制服下躍出強烈的油膩氣味,在我的眼前招搖晃動,我彷彿又看見偷窺者那雙專注的眼(頁26-27)。

在男性的偷窺中,女性身體仍只是欲望的投射客體,在辛金順的論述中亦提到:「這凝視卻終成了窺伺,有人偷看她,她也偷看偷看她的人 。」但從小說文本故事的情節與「洗」的這個意象來探究,其「窺伺」的這個部份應有更上一層的兩種意含,即是自我的審視與他人的審視,且小說中的「我」還加以將自己的欲望身體在偷窺的過程中內化並進行「身體/情欲/回憶」的整合,使「自我/他者」之間透過在「窺伺」的過程中靈肉的結合。

本文〈洗〉觸及到同性/異性、偷窺/暴露、慾望/壓抑等,可以說小說極力著墨觸及並轉入性心理描寫,從注目到旁觀到偷窺到與身體與欲望間的多重關係,將女性自我身體的情欲甦醒與建構層層構築並顯得幽微而精彩,雖然生活在此婚姻與家庭中的女性最後仍像「被擱淺在磁磚上,奮力拍打著尾巴的魚。(頁33)」而成為父系體制中,那屬於難以自主與抗衡的一種隱喻與結果仍是等待被宰殺的結局,但是,透過這篇小說〈洗〉,女性在婚姻家庭中所存在的困局,與女性如何自覺自我情欲的面向,本文亦延展並提供了讀者不同的想像空間與感知意識。


四、女性在傳統婚姻家庭中的「封閉與想像」

二十世紀英國女作家吳爾芙 在《自己的房間》作品裡曾指出女人需具有獨立思想與意志,並進而說明了女性創作與空間當中擁有自我想像的重要,如評論家王德威即在郝譽翔這本小說《洗》的序言中亦清楚的指出:
郝譽翔和她同輩的作者在九○年代寫作,不僅要有自已的屋子,更要為屋子開出一扇窗子,「窗外」的景象有的艷異眩目,有的幽玄迷亂,而窗外可能是花園,可能是深淵;盤桓在她的窗子旁邊,郝譽翔寫著看著 。

八0年代李昂的《殺夫》運用白描的寫實手法刻劃合法婚約下所默許的性暴力如何殘暴的對待家庭中的做為女性角色的妻子,還有女性如何透過自衛(或自慰)的殺夫想法來為自己的生命找尋解套,李昂到了九0年代後所寫出的《迷園》、《北港香爐人人插》中更揭發出性、政治,及國族想像與欲望間合的錯雜關係亦只是個女性掙脫現實無形禁錮的明顯例子 。

然而,為性別與女性情欲的書寫創作與探討上(或深究女性在家庭、婚姻、夫妻間現實的文化處境上),郝譽翔一面揭露女性真實生活上所存在的陷阱,同時也透過文本處理一種女性自我內省姿態,並以書寫挖掘女性在傳統家庭中壓抑於自身身體內的情欲,企圖在文本中為女性尋找出一條可供開窗的出路。

可是這些事物果真存在否?被四璧冷空氣包裹住的我常常感到疑惑。幸而他們都凝結在我所寫下的文字裡,就像是一本密碼書,每當我打開蓮蓬頭清洗自己的時候,我身上覆蓋著的鱗片就會被一一刮下來,剝露出裡面跳動的血肉。他們是羅蘭巴特所說的戀人們的絮語。在水柱下我把這些東西溫習再溫習,……被四壁牆包圍住的我幾乎是不假思索就付諸筆端,沒有理論,沒有計劃,因為除了論文的寫作之外,我的發聲就如同現實中我的生命一樣,亂無章法可言,唯一可以辨識的是那股渴望出走的蠢蠢不安 。

在〈洗〉一文中,這位被初戀男友(高中時代的學長)嫌「沒有想像力」的女性,為了躲避年齡漸長的現實壓力而投進另一個四面牆封閉的婚姻與家庭的圍籠當中,且就此以為這就是安全的居所,但這裡給主角的心理感受卻是如小說中所寫「被四璧冷空氣包裹住的我常常感到疑惑。」

確實,在古典文學作品中論及傳統女性的閨閣總是含蘊著女性獨守自己空房的癡癡等待,如歐陽修〈蝶戀花〉中的詞句:「庭院深深深幾許,楊柳堆煙,簾幕無重數。」春夢年華不只難留且更是突顯寂寞的無所依傍,在〈洗〉那小小的天地與房間裡不正清楚的言說了女性內在巨大壓抑與焦慮,另一方面「她們」似乎都在自己情慾的壓抑與等待中企望愛情的降臨,然而往往是適得其反,且換另一角度的某方面而言,它是一種規範系統的表述亦表明了女性從屬與壓抑的符碼。

台長: 柯品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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