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獨立書店出發，綻放台灣書業的奇花盛景
◎國立成功大學中國文學博士柯品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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究竟曾幾何時，童年裡求學時經常能隨心閒逛、能夠自在買書的「書店」，竟逐漸消隱在我們記憶的印象中，渴望一間街角書店不只是現代人找尋孰悉記憶的畫面，更是召喚心靈閱讀的可能歸宿，但對一家街角巷弄的書店期待，究竟是生活的可能，還是一種奢侈的想像?
在WTO自由貿易的衝擊下，電子書的普及與人們閱讀習慣的大量改變，自由貿易不只整合國際電子書的銷售平台，更隨著全球化的文化與創意的產業化，書籍的紙本文化的再轉型與產業資本、行銷平台之間層層繫綁產生了緊密的共構連結，不只壓縮了台灣傳統書店的生存空間，更使得這衝擊性的問題在在波及連鎖性的書店的上下游經營(如誠品書店、金石堂書店等等)，尤其更大程度的削弱了一般地區性書店或獨立書店的自立自主的生存經營。
台灣書業另一新局契機:臺灣獨立書店文化協會的成立與意義
創立於2013年3月的台灣獨立書店文化協會（Taiwan Association for Independent Bookshop Culture），正是由台灣一群獨立書店經營者以及獨立書店的讀者們，所共同發起組成的非營利組織。
台灣獨立書店文化協會其成立的目的在於：一、記錄和發展獨立書店特有的文化與精神，以提升公民閱讀深度、培養閱讀人獨立思考的能力。二、協助獨立書店的生存與經營，以保存文化多樣性的可能。三，結合獨立書店經營者與認同獨立書店精神的讀者，共同為社會改革而努力。再者，協會成立的宗旨為「結合對獨立書店文化有高度熱忱者，共同致力於獨立書店文化之紀錄、延續、推廣與再造，推動獨立書店之非營利組織化。並透過此基礎串聯社區或相關文化工作者，以推展多元文化之價值認同，提昇國人參與公共事務的意願。」(註1)
但是，何謂獨立書店?
沒錯，這個看似新穎又似乎挾著傳統概念名詞的書店專有名詞，究竟是甚麼?
台灣獨立書店文化協會所舉辦「獨立書店文化在臺灣」這主題討論中提到臺灣的「獨立書店」與獨立書店的「文化」時，特別為「獨立書店」給予概念與界定:
何謂「獨立書店」？有人說它應當是一個「實體」的「書店」：賣實體書、具有實體展示銷售空間，強調人與書之間的關係。它是一個「獨立」的書店：非連鎖、獨立經營的中小規模書店，具有獨立的精神和特殊的文化價值理念。它「不只是」一個書店：除了賣書之外可能必須（自願或被迫地）經營起藝文活動、讀書會、座談會、咖啡、展演、文化的另類空間或者出版社。它是一個「營利事業」：雖然是小資小民的生計，但仍有營利的可能性。只是目前台灣幾乎所有獨立書店都長期地蒙受虧損。它是一個「文化的公共領域」的發聲、發生的重要場合。(註2)
相對於「獨立書店」在台灣，大型連鎖書店或網路書店尚能以龐大的資金與空間資本，可對上游出版社的採購價格進行議價與折扣討論，經營採多樣化的書籍擺設與主題性的書籍專區呈現，其優勢大勝於地區型的書店與獨立書店的自力經營， 於是，值得思考的是在台灣街角以獨立思考、默默經營的特色獨立書店，真的能像誠品一樣有資本、有空間、有人脈可以永續性經營嗎？
誠如文中所提，有別於連鎖書店，獨立書店的多樣獨特性就在於不同書店經營者「非公式化」的理念組合（例如，堅持讓好書被看到的價值與各自的特色理念）。為了成就自由市場叢林法則，難道必須犧牲台灣街角獨立書店文化的多樣性，這也就是獨立書店必須特色經營，在沒有特定的公式，且具各自特色中以沒有公認的定義，走出一條屬於自己專屬且別具風格的路。以不同主題書店對於個別主題、議題的關切，不同的愛書人、對議題關切者與獨立書店之間產生的獨特關係與文化。
而臺灣獨立書店文化協會的成立，在為臺灣獨立書店的發聲意義上，可謂有臺灣獨立書店文化的凸顯與共識的凝聚，面對自由貿易與跨國網路電子書店險峻的書業局勢，各具特色的獨立書店需要更緊密的組織連結，進一步透過獨立書店間的網絡群聚與發聲， 開創並永續台灣書業另一新局的契機。
政府公部門從支持獨立書店營運，到獨立書店負責人薪資的補助
文化部自2013年起訂定〈文化部補助辦理文學閱讀推廣作業要點〉，新增「實體書籍零售業主題行銷、交流及出版品發表、展售等」補助項目，特別將獨立書店納入補助範圍，提供並挹注實體書店業者營運資源，主要涵括書店租金與辦理閱讀推廣活動等補助，自2013年到2017年全台共有68 家實體書店與及書店相關團體獲得公部門補助，其補助計畫更強調「在地鏈結」、「文化深度」、「獨特性」及「偏鄉閱讀」，試圖提昇民眾閱讀的興趣、習慣與能力（包括民眾對於實體書籍的蒐藏、消費習慣）。
暨文化部日前只能依據文化創意產業發展法與文化藝術獎補助條例外，今年(2018年)開始，文化部人文及出版司修正補助要點，開放補助書店負責人薪資及活動住宿等經費項目，且因不少實體獨立書店反應，有些書店，員工就只有老闆一個人，薪資本身就佔了很大一部分成本，若沒有補助支援，要長期經營著實困難，文化部因此修正補助要點，公部門以更實際行動力挺實體獨立書店發展，為回應獨立書店營運的需求，自2018年起，同意開放補助實體獨立書店負責人薪資項目(註3)。
此外，面對其他複合式藝文空間（圖書館、藝文咖啡、茶藝館、畫廊）的競爭，獨立書店能否透過協會組織對獨立書店間的網絡、結合、資訊平台的建構，努力與學校、第三部門、藝文團體、社區甚至異業之間進行合作連結，強化獨立書店可能發揮的公益性、公共性文化活動（讀書會、主題論壇、藝文空間租借），延伸臺灣文化公共領域，積極對多重文化議題主動的參與，也是影響台灣獨立書店的生存。於是文化部更考量一些偏遠地區的實體獨立書店邀請講者出席閱讀推廣活動，其所可能會衍生的住宿費用，於是本次修正補助要點，同時也開放了活動住宿補助經費項目的申請，不但希望讓補助資源得以充分發揮效益，更有效扶持實體獨立書店發展。
從各具特色的獨立書店出發與探索……
本文中列舉三家特色獨立書店進行其理念、風格與空間規劃的介紹，其中三餘書店以人、書與空間的多元對話出發，茉莉二手書店則以「環保‧公益‧閱讀」為目標理念落實，虎尾厝: SALON朝沙龍的閱讀呈現來作為特色，擴展對書店的想像，分別介紹如下:
1.三餘書店
誠如三餘書店臉書上的介紹:「以人文閱讀、生活創意與藝術表演為主題的獨立書店。迷路的孩子、愛書的朋友、喝咖啡的人，還有關於高雄的風土，共同親吻也創造時間。歡迎來到三餘書店。」(註4)三餘的最初創辦人將書店的閱讀空間延伸擴大，更依照樓層分為書店、展覽、劇場及咖啡館，一個空間內有這樣的多元素組成，也代表書店會接觸到許多領域的往來與合作，以探索好奇的心態及處理多元可能的跨界閱讀，更成為三餘書店顯明的特色。
書店所販售的也不局限於書籍，也包含藝術家的創作及和NGO合作的開發商品，希望讓來書店的讀者，不只能看書、逛小物、欣賞展覽，也能聽音樂、看電影、參加講座……等等，除了當3樓進行演唱會時，大多時間的三餘書店顯得堅毅又安靜，僅透過主題式櫥窗、書與閱讀空間的布置、彼此交會的閱讀眼神，皆在訴說一個個書與人的生命故事。
儘管開店之初書種的選擇不多，多年經營下卻能藉此認識出版社、主編、美術設計以及作家，將他們的書籍理念完整傳達給讀者，塑造了三餘書店聽書比選書的時間還多了更多的特色風格。以獨立書店出發凝聚閱讀的情報訊息，除了提供最新的書籍訊息，並在網站撰寫報導與書店相關的人事物，也會在網站刊物上推薦選書、進行閱讀與演講並邀請業界或文化界相關人士進行各項書業，文化專業議題的對談與講座。
「了解商品的本質，成為讀者與出版社之間的橋梁」是三餘書店給人的感受，強調書籍是作者與讀者溝通的一種方式，而書店的責任是確保書與人管道暢通，更溝通了書店或是其他藝文通路的連結與閱讀的多元化。
█三餘書店FB官網:https://www.facebook.com/pg/takaobooks214/about/?ref=page_internal
2.茉莉二手書店
茉莉二手書店的經營理念，可歸納為「敬天‧愛人‧惜物」，所對應的實踐目標則是「環保‧公益‧閱讀」三件事。以二手書的交流與書籍重新使用為出發，從舊光華商場角落三坪大的「光華商場地下室22號」，來自金門的蔡家，剛到台灣時僅能靠著大哥和二哥（即茉莉二手書店老闆蔡謨利）微薄的收入為生，後來在光華商場經營舊書店的舅舅，建議蔡母接下隔壁歇業的舊書攤店面，一起經營生意，一路做大到全台五家分店的規模，從傳統二手書攤出身，專心做起舊書的生意，將書籍陳列得井然有序，店面亦整理得窗明几淨。
其後書店的規模慢慢建立起來，蔡老闆亦立業成家，不但讓弟妹都得以上大學唸書，也娶了戴莉珍小姐。在兩人結婚六年後，弟妹們都已經濟獨立，母親便把整個店交給蔡老闆夫婦倆經營。憑藉著勇於創新的格局，更鼓勵大家舊書再讀，若實在已經不想讀了，那就交給二手書店處理，為舊書找到新歸宿，延續書的生命!以台北的台大店為例，其以綜合圖書為主，擁有百坪的書店空間，包括寬敞舒適的閱讀空間和休憩雅座、以及鋪有木地板的休閒童書區域，且除了教科書以外，電腦書及各式圖書都有二手書販售，豐富的雜誌區時有汰換，以極簡與思考概念形塑的書區風格為全店的特色，更適宜大小朋友找書尋寶，分別座落在文教氣息濃厚的台大與師大區域。
一路走來，茉莉不只是店面愈來愈寬敞，連採光、動線、陳列也突飛猛進，逐步擺脫了傳統二手書店予人書疊像座山，尋書過程中抽一本落一地的窘境，服務流程的SOP標準作業化，也讓經常發生在二手書店常有的收書糾紛較少見，更將書籍再利用的環保，與公益和閱讀目標落實，延續以書香來感動讀友。
█茉莉二手書店官網:http://www.mollie.com.tw
3. 虎尾厝:SALON
1940年興建的和洋式住宅（結合日本木造房舍與西洋建築形式的混合式住宅），於2011年搖身一變「獨立冊店」，以「生態、性別、另類全球化」為明確主軸，朝多元的藝文沙龍與主題書展規畫。虎尾厝:SALON書店走向以生態、性別、另類全球化為中心思想作為選書之依據，每個月配合書店沙龍規畫主題書展。
沙龍，是法語Salon的音譯，原意指客廳。後來的沙龍，定義與起先稍微有些不同，只要是與藝術類有關、可讓人高談闊論、交換意見的地方，就可以稱為沙龍，虎尾厝: SALON正是以沙龍的閱讀呈現來作為特色，輔以凝聚在地情感的建築，召喚土地思考意識，沙龍形式擴展對書店的想像，促動反轉現代化與全球化的知識行動，更將推開與世界對話之門，為現在創造未來。在虎尾厝沙龍完全可以體現出這種氛圍。
坐落於雲林縣虎尾鎮的不只是虎尾厝: SALON書店，2013年誠品、星巴克也進駐虎尾鎮三級古蹟，在雲林逛書店喝咖啡的故事不只在星巴克，也每日上演出現於虎尾厝:SALON獨立書店。
書店型態將SALON空間種植花與樹，將來亦規畫為身心靈的療癒花園，甚或是同志療癒花園等等，用自身特色並利於連鎖書店與咖啡店的大駕光臨。其延續日本時期的軌跡，讓吳氏老房重新燃起嶄新生命，變成迎接遊客的虎尾厝沙龍，徜徉在這樣的書香空間，醞釀不一樣文化氣息。來到保存完善的虎尾厝，每個角落都有專屬風景，每盞燈下都是不同心境，勾勒出沙龍浪漫自主的精神，更讓歷史與人文樣貌習染處處。
█虎尾厝: SALON書店FB官網:https://www.facebook.com/huwei.salon
展望獨立書店未來可期的奇花盛景
接替2013年所成立的臺灣獨立書店文化協會是一個非營利組織外，另外在2014年底所成立的台灣友善書業供給合作社，是由獨立書店合組所正式成立，這個由獨立書店經營者，且擔起為獨立書店供給圖書的重責大任，合作社的成立源於「解決困境」，由於目前大型經銷商向出版社進書皆是遵循「以量制價」模式，再以折扣數吸引消費者購買，目的讓好書與書店交流，讓書與書，書店與書店產生連結，讓書，書店與人發酵在社區的各個角落，產生連結並持續生根、茁壯。
藏身在新竹科學園區附近的一處民宅，架上密密麻麻的書籍正準備寄送給全台的友善書業合作社，其成立是為了配送獨立書店書籍與閱讀的夢。友善書業合作社所提供的不少是個性鮮明的獨立刊物藏於其中，也有許多台灣史地、文學的相關出版，豐富的類型全來自每間獨立書店的選書品味，所表現的是對獨立書店核心價值理念的堅持，與思考獨立書店的自律與自我實踐，當這些書擺放到架上時，且隨著書店的氛圍而擁有自己的樣貌時，正是逐步為臺灣的獨立書店文化進行定義，也在在以自己的特色風格的經營，持續給予政府部門更多的壓力，促使其制定健全的臺灣獨立書店法規與政策。(註5)
臺灣獨立書店的文化與價值，取決於獨立書店能否在現今社會中，能否發揮獨特文化的影響力，進行積極公民說服的過程，從而建構臺灣獨立書店上到下獨特的網絡與文化場域。
從2008年成立的獨立書店聯盟開始， 2013年成立了台灣獨立書店文化協會，到2014年底所成立的台灣友善書業供給合作社，獨立書店經營者持續在大環境中尋找翻轉的契機，將獨立書店特有的精神與文化繼續推廣下去，展望獨立書店未來可期的奇花盛景之時，也讓臺灣的閱聽大眾不只是想像，而是從生活中實踐在住家街角旁就能遇見特色「獨立書店」的美好夢想。
註釋:
註1:引自台灣獨立書店文化協會官網之「關於協會」的介紹，網址:https://www.indiereader.org/archives/category/about
註2:「獨立書店文化在臺灣」主題討論，主持人：陳隆昊（唐山書店負責人） 與談人：苑舉正（台灣大學哲學系系主任）、 劉俊裕（台灣藝術大學藝術與文化政策管理研究所副教授），文字稿與影片出自於台灣獨立書店文化協會 (Youtube影片發佈日期：2013年12月9日網站: https://www.youtube.com/watch?v=V-LiaOMi7ps)
註3:參考自 〈挺獨立書店 文化部允補助書店負責人薪資〉， 江昭倫撰稿編輯(中央廣播電台新聞網，2018年1月2日新聞報導 )
註4:參考自三餘書店FB官網: https://www.facebook.com/pg/takaobooks214/about/?ref=page_internal
註5:參考自〈堅守書業最後的獨立精神！專訪台灣友善書業供給合作社〉一文，網址:https://www.wowlavie.com/brand_unit.php?article_id=AE170217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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