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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4-03-06 06:59:49| 人氣92| 回應0 | 上一篇 | 下一篇

覺照一切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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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從窗台上取下那本綠皮黃頁的筆記簿,觸手冰涼,算算距離最近一次的私密書寫,不覺一季已過,在這之間我竟未曾寫下隻字片語。沉默佔據了生活的大部份,我有些害怕自己是否失去了書寫的意志、浮游在生活的表層意象裡而疏懶自省。雖是暫居英倫,但我發覺自己已經相當習慣這裡的生活瑣碎,有時在圖館讀書累了,轉頭呆望窗外,畫面中對面一排整齊的樓房,屋頂上架起的天線拱起抵著天空,白鳥飛過,一陣畫外音,我有種錯覺以為自己回到了十幾年前的台灣,那時的台灣舉目所見不都是一排排低矮的水泥樓房,和一落一落伸出樓房頂切開天空的天線架嗎?回過神來,我驚訝地發現自己忘了其實人在異鄉,原來不知不覺中已經適應了異鄉的生活節奏和氣味,內化了語言,即內化了當地的文化和生活根性,或是已經失落了家鄉的頻率?

有一段時日以來我半刻意半實驗性地讓自己絕緣於所有的磁場帶,凡是能夠牽動我的皆不再能夠接近我了;我讓自己疏於和故舊親人聯絡和傾訴,所以我的時間不會被切割零碎,我讓自己歸零,專心準備課業和靈魂自我的反芻清洗。我一直以為這樣是好的,是對自我沉澱打煉的法門。我的神魂裡藏匿著巨獸,身體是許多片殘缺的記憶碎片拼貼而成,它們時時啃咬我的感受,早已坑坑疤疤,我需要遺忘,我祈求清楚,然後放下。英倫的日子,我和女友書信中寫道,是我要的那份和自己的距離不太遠,和人群的距離不太近的生活。其實,也就是很近又很遠,不論和人群,和自己。
但學生生活還是相對地平靜許多,平淡的日子無所觸動,只有一些帶自舊日斑駁的記憶偶爾擾心,心驚的時候我不願意書寫,不知道還能寫下什麼,我知道自己在作困獸之鬥,囚困在自我設限自我的牢籠裡,被重覆的惡夢驚醒,我不斷地試圖釋放自己、又不斷地宣告失敗。看著自己被反覆的情緒左右,為著一個疤痕而推卻所有的快樂,這樣軟弱的女心連自己都覺得生厭。

隨意翻開筆記簿,我有時只為了凝視女友予我的碑誌銘刻,不為書寫,只喜歡翻開這本臨行前得自於她的筆記書,十分珍視地讀著她在扉頁的題字,殷殷切切地說著人間最難是「心觀所有事,覺照一切路」,如此珍命的提示。忽忽半年已過,我在英倫的人間閒淡歲月只餘半載,這期間我的足跡轉踏過巴黎荷蘭,有異鄉友人的照看相伴,大半我寄回台灣書寫友人的信件都成了我的旅行日誌,我訴說著行旅的見聞,自我心境的轉換,自我對出走英倫的期許,一年的英倫歷練要從舊日習氣中斬斷宿緣。英倫定居以來,我從起初思鄉依靠但仍強作獨立,經過時間的沉澱和生活經驗的成熟,轉而催熟我內在獨立的性格,原本即不欲與人親密的孤高自我,現在更加能與孤獨親密為伍。
我並不是說就不與人往來,有人陪伴分享還是好的,但是不強作,也不讓成為生活的主線,不讓自己依求。我大概是太喜歡這樣的節奏了,有時會以為人與人之間本該如此,其實很多人仍是習慣陪伴喜歡依賴的,熟悉的安全感,只是我不想如此。英倫的日子如果真給了我什麼,就是一份孤獨,清醒,和生活的真實滋味。

台長: 安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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