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四。」Jason似乎沒注意到小四那樣毫無表情的情緒，只是自顧自的坐直了身子問起：「當初怎麼會想開這家店？」
「高興。」小四仍然那樣不置可否的泰然自若，聲音裡頭也嗅不出任何情感。
「高興？」Jason皺眉：「可是，你剛剛不是說要一種動態，怎麼又會在這裡安居樂業起來呢？」
「想不開囉。」他雖然扯扯嘴角，卻還是維持著相同的樣子，彷彿刻意隱藏起什麼似的。
「突然…不想流浪了？」或許察覺小四的異狀，Jason難得的小心翼翼問著。
「別忘了，這也是一種，嚐試。」小四開始陷入半沉思的迷濛狀態，呼吸混濁沉重：「更何況，我的人雖然在這裡，心，卻早就不在這裡，它一樣流浪出走去了。」
「這樣的你，快樂嗎？」沒搭理小四自白狀的回答，Jason糾著眉頭問起他衝口而出的心思。
「喔？呵呵，怎麼你們兩個這麼有默契，都對這個問題有興趣？」小四變臉般的以極快的速度換了表情，笑著回問，那樣的神色與之前的迷濛狀態大異其趣。
「我們？」Jason雖然疑惑，卻嘴角揚起笑反問。
「你還沒來的時候，我聽見May在問獅王這個問題。」小四也笑了，開朗而詭譎，卻誠懇而友善。
「那麼，你認為呢？你認為，快樂是什麼？」Jason問的瀟灑，一派戰爭尚未開啟，就準備大獲全勝的信心模樣。
「嗯，我想先知道你為什麼問這個問題，然後再回答。」小四還是笑，很輕鬆的靠上椅背，像之前那樣，魔術般的又從褲子後口袋摸出扁煙管整平著，那樣神色的泰然自若，彷彿淺淺的智者樣貌浮現。
「因為你剛剛說：『人在這兒，心卻流浪去了。』這聽起來，不是很矛盾嗎？所以，我才會問這個問題。」Jason答著，伸手啪擦的燃起熟悉的銀色打火機，為小四點上煙。
「你覺得，肉體的歡愉重要，還是心靈的自由重要？」小四一面呼出白色的煙體問著，一邊欠身將奶精到入略涼的咖啡中攪動著。
「小四，我不得不承認，我很貪心，我想要兩者兼得，因為這樣才是一個完整的人。」Jason應該是自覺答案相當不錯，因此頗為驕傲的說著，還一面拿起馬克杯準備品嚐起咖啡的模樣。
「Jason，你怎麼知道所謂的人，只是由身、心兩部份所組成？像是柏拉圖，他就認為人的靈魂分為理（reson）、氣（spirit）、欲（appetite）三部分，而心理學大師馬斯洛，還認為人必需要滿足五種層次的需求，才足以被稱之為人。」小四難得優雅的屈身，背靠回椅子上頭，紳士般的捻煙、吸煙，笑的自在從容：「呵呵，所以呢，你又憑什麼認為兩者兼得，就會得到快‧樂？」
「那麼…這麼說吧！」Jason側起頭，動手將奶精與糖加到自己的咖啡中緩慢的攪拌著，猶疑的樣子彰顯出他已經失去話題一剛開始時的自信：「嗯～～如果能夠誠實面對自己真實的感受，那麼，即使身體受到束縛，也應該會感到快樂。」
「那麼，你這不是在利用外在的痛苦，來欺騙自己內在心靈的感受嗎？就因為身體太難受、太沒有自由了，所以心靈就只好快樂一點，否則整個人會崩潰、會無法接受，是嗎？」小四攤攤雙手微笑以對，似乎是刻意留給Jason思考時間般的頓了一下才又接著說：「你這樣的想法，又跟赤壁賦裡蘇東坡的客人有何不同？不都只是在羨慕一種肉體上昇華為心靈上的永恆之樂，而已。」
「你不必拿赤壁賦裡那些個什麼『自其變者』或『自其不變者』的觀點，來跟我談快樂……」Jason已經無法擁有先前的自信，因此略為不悅的喝下第一口開始涼到不夠好喝的咖啡，然後皺眉說著：「誰說蘇東坡那種想法，就叫做快樂？充其量～那不過只是他一‧個‧人的快樂罷了！」
「你的意思是，你不贊成他的想法？」小四又換了個面貌，趨身向前將左手肘架上桌面，利用手背托腮，右手啣著煙自然垂在右側，語氣卻是萬分咄咄逼人的質問著。
「贊不贊成是另一回事。」Jason似乎被小四的話語逼迫到牆角，只能夠接近於狗急跳牆般惡狠狠的回著：「我…我自有我自己：Jason，自己的快樂。」
「那就對啦！這就是答案囉！」小四聽著Jason幾乎憤怒般的回答，卻反而爽朗的大聲笑開，他的笑聲迴蕩在人數漸稀的店裡，彷彿豁然開朗的最後啟示。
乍聽小四在自己對面笑了開來的Jason，一開始只是愣愣的張口結舌，不過沒幾秒鐘，他也跟著笑的開懷起來。
「ㄟ，不跟你玩了，你以為你是蘇格拉底啊？」Jason一邊笑著抱怨：「不過，蘇格拉底從不給別人答案，而你卻給了我答案。」
「嘿！那可是你的答案，而不是我的答案喔！哈哈哈～」小四習慣性的像個調皮大男孩，輕鬆的眨了一下左眼。
「改天讓泰德跟你較量一下，他在學校的時候可是個辯論高手喔！」似乎仍然心有不甘，Jason硬是把泰德給扯了上來。
「較量什麼啊？只不過是在討論問題而已。」小四聳聳肩，轉了個話題指指昏睡一旁的我說著：「對了，時間不早了，應該送May回家去了。」
「小四，幫個忙。」Jason從口袋掏出一串鑰匙，丟在桌上說著。
「拜託，我還要看店，就不送你們了！」
「我只是讓你開個車門，要不然，你讓我把她擱在車蓋上開門嗎？」Jason話一說完，兩人相視而笑。
在小四的幫忙之下，Jason順利的將我扶進汽車前座，扣上安全帶，然後一路平穩的回到他位於昂貴地段的住處，接著在大樓管理員的協助之下，我總算得以平躺在Jason那張舒適又寬敞的雙人床上，帶著複雜又安心的情緒，沉沉睡去。
其實，在Jason簡單梳洗、穿著一襲優雅水藍色浴袍，推開滿佈蒸氣的浴室大門走出來的同時，我也已經開始酒醒，只不過出於好奇與窺探，我假意持續睡眠狀態的半閉上眼不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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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片出處：日本volvicC官方網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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