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月餅盒子｜PChome Online 個人新聞台

2006-10-04 15:59:22| 人氣643| 回應0 | 上一篇 | 下一篇

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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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得比死還要痛苦的話，那還不如乾脆去死？」

她曾經那樣跟我說。我那時還太小，不知道該回答什麼，也不敢回答什麼。從小到大，考試都有選擇題，讓我天真地以為每個問題都有應該有一堆答案讓你挑選，反而被問到沒有答案的問題時，我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她也沒有很介意。感覺上她不介意任何事。

她曾是我的鋼琴老師，但她自願教我彈鋼琴，我也沒有付學費。她說她覺得我很有天份，我倒覺得是因為她有個跟我一樣大的兒子，只是因為離婚後，前夫在一年內結婚，然後跟法官申請完全撫養權。法官因為看她前夫可以給孩子一個『完整的家』，所以批准了那個申請。一年後她前夫帶著小孩到加拿大，她就再也沒有看過小孩一次。

我當然沒有看過她兒子，她也掩飾地很好，我從來都不知道她有個兒子，一直到她妹妹回到她生命裡。

她妹妹跟她一樣，也是鋼琴老師。但是她妹妹自己開補習班，一次教十五個學生彈鋼琴，一星期三班。她一個下午教兩個學生，一個星期教不到十個學生。我都稱她妹妹為沙發老師，因為她叫Sophie，小時後的我不會發Sophie的音，怎麼發都發出「沙發」兩字。她也讓我將錯就錯地稱她妹妹為「沙發老師」。

沙發老師其實有點歇斯底里。她鋼琴彈的很好，也許比我的老師彈的還要好，但是她一點耐心都沒有。她總是拿的一跟細細的竿子，要是一有學生彈琴駝背，她馬上用棍子讓他挺起腰桿子來。我彈琴總是把腰桿子挺得直直地，因為我很怕沙發老師剛好路過看到。

沙發老師每個一兩個月就會鬧一次自殺。每次我的老師都會被叫去急診室看她；一開始她會叫我回家，但是後來我不知道為什麼跟她一起去急診室湊熱鬧。我很沒用，只會幫忙拿外套，或是跑去幫她買杯咖啡。但通常我從咖啡廳走回急診室時，咖啡已經被我喝掉一半。

長越大我越來越了解為什麼沙發老師想自殺，跟選擇題一樣，也跟老師說的一樣：如果活得比死還要痛苦，那死了算了。我想，如果答案只有生跟死兩個要選擇，活的已經比較痛苦了，那一定不會比死了還要痛苦。

當正確答案看起來就是那個時，我卻一直無法說服自己，為什麼死是答案。

我最後一次被叫去急診室，沙發老師已經四十六歲了。我跟老師站在床旁邊，她一直說著：「我沒有自殺，我沒有。真的沒有，你們要相信我。」走出急診室，老師沒有像往常一樣問我那個我回答不出來的問題。她叫我自己趕快回家，已經很晚了。

我很安靜地回家。在路上我好像突然了解，有些事真的沒有對錯。但是大家都不願意接受沒有正確答案，所以把自己逼的走投無路。沒有人去想，為什麼這是正確的，那是錯誤的；甚至沒有人敢去想，為什麼一定要有原因。

到家後，我打開琴蓋，彈了一首我記憶中最慢的歌。

*圖片 from : [ Adrien Brody ] in The Pianist @ http://movies.yahoo.com/movie/1808411996/photo/4592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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