妞妞的沙龍 我想要一個沙龍，色澤艷麗、觸感細緻，又慵懶、又活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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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ndré是我新的語言交換對象，他比我年長些，高個子、白皮膚，認識沒多久便葷腥不忌起來。那天一起喝咖啡，我問他前個星期去多倫多度假做了什麼？他賊笑：「我在網路上釣到兩個男人，各搞了一次，一次三小時！」還自誇要不是有很多朋友要見，可以一天找一個出來呢！André的名言是「約會就是上床！」聽他大講特講性經驗時我只有點頭稱是的份，很佩服他連出遠門都不忘「本色」，而且一次可以搞上那麼久！他還在回味無窮：「兩個傢伙長得都不怎麼樣，體格卻很好，他們都喜歡蒙特婁的男人，說好性感喔！」然後伸展四肢和腰背：「痠痛了很久，可是我超享受『運動會』的！」相較於André常常接到炮友的電話、互相刺探加上打情罵俏熱鬧得很，我的手機卻鎮日悶聲不響，他總是很同情：「可憐的小東西！」

那天傍晚，我和很久沒見的Gina去吃拉麵敘舊。Gina去年取得英國文學學位，畢業後在百貨公司Holt Renfrew打工，她告訴我五月要去巴黎了，教兩年的英語順便進修法文，接著卻話題一轉：「最近徘徊在兩個男人中間呢！」她迷上了一個華裔男同事，可是那個男人才和調到外地的女友依依不捨分開，已經拒絕了Gina兩次求愛，公司倒有另外一個黑人，三不五時對Gina調情：「吻我的脖子哩！」那個男人想趁週末邀她上他的公寓去，我看Gina的神情一點兒也沒有排斥的意思，不免訝異：「他只想玩玩吧？」她直直看著我：「我兩個月後就要離開了，玩玩有什麼關係？沒辦法接近喜歡的男人，情緒和身體卻還在活動，會寂寞、會渴望有人愛！」她一把拉起我：「帶你去看吧！」Holt Renfrew就在三個路口之外，我跟著Gina走到地下一樓的男裝部，幾個店員遠遠朝她打招呼，一個超短髮、面孔清秀、穿著西裝的亞裔男人走過來，輕輕攬了她的肩，她回過頭來向我眨了眨眼，的確很英俊！另外一個男主角呢？Gina悄悄帶我繞到前方，櫃檯裡一個身材修長的黑人正在為顧客結帳，喲，也是很美觀！搭著電梯回到一樓大廳，我對Gina笑：「大概能夠理解妳的感覺了！」

一天之中，兩位朋友和我談起性事，那樣率直和坦然，讓我感觸良多、又自嘆弗如。我一向對性羞於啟齒，有人說性如同吃飯喝水是自然的一部分，可是人類文明的社會規範在我的腦海根深蒂固啦！二十多歲開始定期去婦產科檢查身體，台灣醫生很含蓄：「結婚了嗎？」加拿大醫生卻開門見山：「Are you sexually active有性生活嗎?」妙的是他們常常用同一種方式問更敏感的問題：「最近你們『在一起』過嗎？」為了順暢回答，我都得關閉「自我認知」，假裝談的是另外一個人。走在言論肆無忌憚的大學校園裡，學生診所附設情趣商店賣五顏六色的保險套，公共廁所還常有女孩們的塗鴉：「猜一猜，妳的陰道喜歡喝什麼？」我乍看就不好意思，甭提想答案了！幾年前參加教職員訓練，主講的教授正經提醒：「和學生在辦公室會面時別關門，好避免性騷擾的嫌疑。」安靜的聽眾席中只有我哈哈笑了出來、然後訥訥地閉嘴，大家都知道性無處不在，只有我當成奇聞！記得去年在台北的一個晚上，跟小安和小先生相聚，他們兩人聊得起勁，突然小先生把矛頭指向我：「如果伴侶要你走他後門，試不試？」我正納悶，小安解釋：「有些男人雖然不是同志，也喜歡讓女伴用一些器具幫他們肛交！」什麼哇？我拚命搖手說不，不過冷靜反省，無論走前門還是走後門，我都不敢談，只能承認，即便自詡開放派，卻是言行不一的偽善者啊！

日本作家加藤廣的小說「秀吉之枷」裡，寫到戰國霸主豐臣秀吉延攬筑前立花城主統虎、百般討好卻碰了一鼻子灰的經過。對話中，發現對方似乎對女色不以為然，原因竟是「每每聽到懷中妻子那一瞬間的淫聲穢語和狂野姿態，在下總是頓然清醒」，秀吉卻篤信「女人是外表如菩薩，內心如夜叉。把女人的真面目揪出來，使其瘋狂，才是男人的極樂」，禁不住好奇，索性仗勢要對方告知妻子在床上都喊些什麼，否則便隨他回大阪。統虎居然數日後儀容端整回來晉見秀吉，神色蒼白、正襟危坐奉上一張紙，上面寫的是：

「夫君 要融化了 這是娑婆世界嗎 啊」

如此歡愉，妾身難道還在十惡苦惱的人間嗎？秀吉雖然失望於統虎的不肯聽命，仍不禁感嘆「這把年紀才瞥見女人業障之深。」把女人視為輪迴中低下垢穢的性別，是佛教的一種看法，也或許恐懼女體引誘了出家眾的邪念吧？這戒慎，和道教房中術的御女寶典異曲同工，把女人當成修煉工具、甚至貪婪無厭的敵人，就算已經如此沙豬，還被南北朝甄鸞的「笑道論」譴責「教夫易婦，唯色為初，父兄立前，不知羞恥。」然而，表面上妖魔化女人，卻是偏袒她、大書特書那無底深淵一般的慾望呢，尤其，藉由道貌岸然拿女人來說嘴、根本在掩飾男人的生理反應嘛，其實人人心中有數，若性愛之樂是業障，沉溺其中的哪僅僅是女人？統虎的故事已經代替羞於啟齒之人表白了很多，而真情流露的，是那個妻子在應允丈夫把閨房密語交出去時說的話：「您身為男人，恐怕得強忍恥辱才說得出口吧？」我依舊相信，性和吃飯喝水是兩回事，把性說出口，又豈是男人的難處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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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長： 妞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