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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04-09 13:04:16| 人氣101| 回應0 | 上一篇 | 下一篇

生命的青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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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許是只要有土、有水的地方,就會生長青草,大地上自不必說,大海裡不也有水草嗎?作為世界上一種最尋常不過的植物,青草的存在恐怕要比大多數生物都要早,起碼應當先於人類——我常常這樣揣測。

青草普通平凡。其種類之多、分佈之廣是糧食作物、花卉樹木難以相比的,但它的生命過程人們卻所知甚少,對它的印像大多停留在春發芽、夏生長、秋枯萎、冬消亡的表象,其它的深處的東西則少有關注。是的,糧食作物能夠餵養我們,健壯我們的肌體,延續我們的生命,需要傾注心血認真研究,使之產量增加、質量提高。各種花卉能夠娛人眼目,陶冶性情,裝點門面,故而屈原愛蘭、陶令愛菊、林和清愛梅、周敦頤愛蓮。眾多樹木具有使用或經濟價值,可擋風遮雨,可作梁作棟,可開化結果,因此人人都想作參天大樹。草兒呢?實用不及糧食,艷麗不過花朵,偉岸不及樹木,彷彿可有可無,怎能引起人們的注意和重視呢?

青草卑微低賤。最初的生命是如何孕育?也許是天空飛過的小鳥銜落的一粒種子,也許是流連往返的蝶兒蜂兒不經意踩掉的一抹粉塵,也許是疾風的吹盪,也許是暴雨的作興,也許是本已枯乾的祖輩父輩血脈的最後一次湧動。它的到來大多屬於偶然,但也極其自然,猶如時辰早晚陽光月色之變幻,一切平平常常。青草生長的歷程是寂寞的,無人澆水,無人施肥,倒了無人扶,斜了無人管,很少被人記起和提起,更沒有掌聲和喝彩聲。它就那樣無聲無息的存在著,從嫩綠變成枯黃,悄悄地來了,又悄悄地走了。當然,只有在初春的時候,陽光將人們喚出室外,踏青的日子到了,青草才會顯露些微用處。不然,無草何以踏青?但恰恰因此也明明白白地確定了青草的位置和價值——在有閒者的腳下供他們踐踏。

青草飽受屈辱。肥田沃土是莊稼的樂園,窗前院內是花兒的領地,房前屋後是樹木的世界,青草大多只能在無人問津的地方生長。倘無自知之明,又不能恰當定位自己,不思高低生長在不該生長的地方,與莊稼爭奪土地,與花兒爭奪養料,與樹木爭奪陽光,便免不了經受鋤頭、鐮刀,甚至被火燒、被藥滅。如果偶爾能夠獨占一份耕地,又往往是備作護理壩堤或裝飾城市公園之用,雖得到呵護,身價有增,但常以背井離鄉、去祖別根、妻離子散作為代價。即使不爭不競,默默生長在春風不度、缺肥少水的地方,青草也不敢稍有懈怠,盲目產生歸宿感和安全感,說不定在哪個黎明黃昏就會被其它任何一種物質所欺凌,失去安身立命之所,甚至了此一生。任何不確定因素都可以輕而易舉地改變青草的生命軌跡,看來,青草的一生注定要遭受鄙視、誤解、打擊、困厄了。

因此,凡與青草相連的,大多不是高貴美好的事物。平頭百姓是“草民”,出身微末是“草根”,沒有膽子叫“草雞”,沒有能力叫“草包”,字不端正叫“潦草”,文未修飾叫“草稿”,過不下去、逼上樑山叫“落草為寇”,弄出點兒動靜,有了些名堂也只能算是“草莽英雄”。青草究竟招惹了那個誰?如此這般,有你不如沒你好,活著不如死了好。

但果真這樣嗎?

請看看這些平凡低賤、命運多蹇的青草!

冰雪尚未消融,河流尚未解凍,暖氣尚未上升,草兒將蓄集了一冬的力量,凝聚成犀牛頂上綠色的尖角,與冰封的大地進行殊死的較量。堅硬的地表下,它在痛苦中尋找方向,在黑暗中尋找陽光,在奮發中尋找希望,在夢想中尋找迴響。一天天過去了,草兒終於刺破高天的無知無覺,喚醒大地幽冥粘滯的心靈,以群體的湧動和著洶洶的汗水直讓所有的堅冰細流而出。這是怎樣的勇氣和毅力。堅持不懈,不離不棄,不爭先,敢為先,青草在這一點上絲毫不遜色於雪中紅梅;只是梅之數有限,草之多無限,一枝梅花不是春,百草競發春滿園。

青草的生命猶如激光,方向唯一,能量集中,顏色純正。天氣變暖了,青草潛龍在淵,乘勢而發,棵棵抱荊山之玉,株株握靈蛇之珠,進入黃金生長期。草雖不言,卻有思想。它知道光陰迅速,生命短暫,因而從不左右流連、瞻前顧後,只知道要好好活著。不論環境多麼惡劣,情況如何復雜,心不為物役,身不為形役,赤子般蒙昧或自覺地一一去實踐自己的​​思想,成為自己生活的踐道者。一日日根在延伸,精神在拔節,直到長成綠蔭如夢、百鳥鳴囀。在任何環境下努力塑造鎮定堅強,用韌性的生長凸現獨有的表達,這該是青草一句重要的考語。此外,不知你是否到過真正的草原。那是容易使人遐想的地方,清澈透明的河流,鳥語花得的曠野,膘肥體壯的牛羊已足以使人產生無比美好的情緒,更重要的是那些藍天白雲下碧綠如毯的青草。放眼望去,青草們手挽著挽手、肩並​​著肩、心連著心、臉貼著臉,共有一種信念、一種呼喚、一種笑臉、一種溫暖。猛然間,讓你感受到一種摧毀不掉的力量、一種守望相助的力量、一種精誠團結的力量、一種無比強大的力量。這些力量,共同鑄成了一種植物乃至一個民族蓬勃向上的靈魂。

自然,是有節律的,生命,也是有節律的。冷月清霜、蓼紅葦白的時候,青草也步入生命的暮年。這時,遠山朦朧,近野蒼茫。站在生命的終點上,滄桑磨礪得業已成熟的眸光凝視著這個世界,心隨歸雁去,夢伴西風遠。青草清楚地知道,大地自會包容自己的身體和靈魂,還會在一個綠意盎然的日子還自己一段真實的生命。因此,或生或死,青草拿得起、放得下、想得開。生也灑脫,死也泰然;留也心靜,去也自在;生死有靜氣,去留皆坦然。青草用這種通透曠達的態度去對待生命,必然提升其生命的質量,這和那些佔據高位、留戀枝頭的殘花敗葉們顯然不是一個境界。

從前有一首叫做《小草》的歌:“沒有花香,沒有樹高,我是一棵無人知道的小草。從不寂寞,從不煩惱,你看我的伙伴遍及天涯海角。春風啊春風你把我吹綠,陽光啊陽光你把我照耀。河流啊山川你哺育了我,大地啊母親你把我緊緊擁抱。”這首歌蓬勃向上而又平和自然,博大空明而又繽紛美麗;歌詞雖淺顯,意境卻宏遠。

我們誰都不只是花朵,我們誰都是一種生命的青草。

我們誰都不只是青草,我們誰都擁有自己生命的花朵。

親愛的朋友,你也許就是一棵被人小看其實也不可小看的青草。意識到這一點,你的生命就不會成為一片沙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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