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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三月初開始，當我一路把該賞的杜鵑木棉油桐黃色相思花都賞過後，
我的專注力便轉移到一天薄過一天的日曆了。
一個月，三個禮拜，兩個禮拜，十、九、八、七、六、五、四、三、二、一
－－
端午節，吃粽子囉！

家裡的長輩都知道我加上粽子的算式便等於真的很會吃。
曾有那麼一個暑假，我和妹妹帶著簡單的行李回外公家住，
外婆一高興，便包了許多粽子，
那時早過了端午，但外婆的廚房裡整日都瀰漫著粽香，
一串串飽滿的粽子不只懸在隨手可食的地方，
冰箱的冷凍庫裡一打開也全是它們可愛的身影－－
而我就是有辦法，在那個禮拜裡，每天每餐，都吃粽子而仍面不改色，
進了廚房看到粽子還可以微笑。
大人們驚懼於我對粽子的獨特能耐，笑說除了也愛吃粽子的外公之外，大概無人能匹敵。
我總是嘻嘻地傻笑，可心裡早就知道我不孤單：
千江有水千江月裡的貞觀，可也是跟我一樣愛吃能吃呢！
書裡說她是：
從五月初四第一吊蒸熟離火的粽仔起，到粽味完全在這個屋內消失殆盡，七、八日裡，她有本事三餐只吃粽仔而不膩。
真是，知音者也！

而其實，我也綁過粽子。
國中時被國文老師以「反正妳夠聰明，惡補一下就會」為由，和另一位同學代表學校參加廚藝競賽。
比賽前一天，老師們終於探聽到考題之一便是包粽子，當下便緊急採購了材料，請學校裡會包粽子的資深女老師來跟我們惡補，從泡糯米、炒內餡、炒糯米、摺粽葉一項項教起。
我還記得，那時，夕陽從窗口斜斜射入，很是一種寧靜悠遠，映照我們的手忙腳亂，竟形成一幅絶美的圖像。讓我在之後的端午節裡，念想不已。

爾後，當媽媽或其他人說我不諳廚藝時，
我總是理直氣壯的回道：開玩笑，我可是會包粽子的哩！
於是，在某一個外婆未能親手包粽子的端午節裡，
媽媽在洗好、曬好買來的粽葉，準備好了各種材料後，便吆喝我，快來幫忙包粽子！
這下可好了。
本就只是勉强湊合的手藝加上比賽之後完全未再進過廚房，
我硬著頭皮一邊循著記憶一邊偷瞄媽媽試著找回「手感」，結果弄了老半天綁成的第一個「還看得出有稜有角」的粽子，卻被媽媽判定：不及格！
妳這粽子，等一下下水米粒一定會跑出來啦！
妳！妳不是說妳會嗎？我以為妳真的會我才弄這些東西來包的，以為兩個人可以很快完成，妳…妳這樣，等於只有我一個人包嘛！妳….
媽媽一邊包一邊念，聲音越來越高昂，眼看著就要….
幸好，隔壁的黃媽媽聞聲出來，很敦親睦鄰的拉把椅子坐下一邊話家常，一邊便幫忙了起來，
這才讓我沒被「鞭數十」，只是「驅之別院」而已….

可是，媽媽的粽子還是和外婆的粽子不一樣。
大小不一樣，味道不一樣，
歲月，也不一樣。

今年，妹妹因為外公不准外婆包粽子而沮喪得直跟我哀哀叫。
我當然知道那種心情！
因為對我們而言，端午粽子的唯一品牌就是外婆親手包的那一種，固執的味覺可是從來不買其他人的帳的！
後來，問了媽媽才知道，除了外公不想在疫情期間讓外婆搭公車到鎮上採買材料外；還因為煮粽子用的大灶得用柴火，而外婆的膝蓋已經老化且隱隱作痛，實在不適合到附近的深林裡撿薪柴了。

7-eleven的門口老早擺出繽紛的粽子訂購專刊。
我也在翻看美食情報時頻頻對裡頭各式的粽子哇哇叫。
還打算厚著臉皮跟別人家要粽子來嚐嚐。

然而我早已知道。
所有的移情，都只為證明心裡不曾變動過的唯一。

我還知道。
我真的，害怕年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