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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2-07-16 10:16:30| 人氣1,742| 回應1 | 上一篇 | 下一篇

紅樓夢第六十三回讀後有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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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壽怡紅群芳開夜宴 死金丹獨豔理親喪」是《紅樓夢》第六十三回的回目,其中的壽宴與喪事,皆不及前回「寧府排家宴」及「死封龍禁尉」之熱鬧鋪張。怡紅之生辰前有玫瑰露、茯苓霜等大小訴訟,後有「死金丹」、「吞生金」之噩耗,喑淡悲慘的氣氛圍繞著這個像是「最後晚餐」的宴會。賈敬的猝死來得突兀,他的後事也因寧府眾男丁在外而被簡單了事。這一喪事轉眼即過去,似是一場不重要的小風波。至於書中感人至深的寶黛愛情,在經過多次的口角和訴肺腑的表白,二人的感情已趨於穩定,在第三十四回的「遣帕」過後,只能見到他們心靈上的默契,其感情發展在以後的情節中被淡化了。是回的夜宴,寶玉的一句「林妹妹怕冷,過這邊靠板壁坐」,從中透露的一份體貼關懷,便是寶黛過去衝突得到消解的證明。以此來說,是回表面實不如其他「好看煞」的情節般激蕩人心。但是,若轉向作者的寫作手法上看,其中的情節安排,則顯示了強烈的對比效果,能幫助整體線索的發展。更重要的是,可發現到作者在「花」與「女兒」之間所加上的命題。

再從是回的回目著眼,「壽」與「死」相對,是生命形態的極端逆轉;「群」與「獨」相對,是「量」方面的懸殊狀態;「宴」與「喪」在事理上也是矛盾的對峙。三個對比皆能渲染情節的氣氛、意境的轉變。聯繫到內容深意中,「壽怡紅」是何等值得慶賀之事,「群芳開夜宴」也何等熱鬧高興,作者利用接近半回篇幅來描寫夜宴之準備、開始以至散席,一夜之事敘述得又何其詳細。可是鏡頭一轉,即到了賈敬突然死於金丹的消息,以及尤氏獨力難支的孤寂感。作者對敬老前亡後化之事卻交代得又何其迅速、倉猝。這是否可以想像賈府在各大小的豪宴過後,反而迎來了急劇的衰敗這個大題目?也能否感覺得到作者所營造的人生,往往是在高處後即安排一個悲慘的結局?死亡、破敗是必然的,這與生命的熱熾便成一個荒謬的對比,其目的卻都是作者為了突顯「古今一夢盡荒唐」的人生觀而已。

然而,是回真正令人覺得「好看煞」的地方不盡如此,若能集中細閱上半回夜宴的情節,可有更豐富的聯想。想當天為寶玉開夜宴的「群芳」,計有襲人、晴雯、麝月、秋紋、碧痕、小燕、四兒、芳官眾丫頭,及黛玉、寶釵、深春、湘雲、李紈、香菱和寶琴七位客人。宴會的壓軸戲是掣花名簽兒,花簽內容的象徵加上回目「群芳」一語的興寄,我們不難想像作者以花喻「女兒」的大關目。在這一前題中,可有聯想起花襲人的襲人花氣、黛玉的幽香、寶釵的冷香及香菱的菱角花清香,甚至是第五回太虛幻境中寶玉所聞到的群芳髓之香?在掣花簽的過程中,我們都可以嗅到不同的女兒花香,是何等清脫俗。其實,在每人所掣的花簽上,均可找到各自所配的名花,作者便是以此來讚美大觀園的女性和塑造人物的形象和命運。

現暫挪開人物塑造這一點,先由黛玉的生日開始作一個猜想。這位瀟湘妃子出生於二月十二日,正值民間傳說中司花之神百花仙子的華誕。黛玉本身擁有草木之軀,和絳珠仙子的神格,足以能夠擔起百花仙子的名號。這位總花神在人間的活動,卻是以芙蓉花神來作外表裝飾的。花神之說,在小說各回中亦有伏線,例如巧姐遇花神而害病、交芒種節眾女孩祭餞花神、晴雯死後被杜撰作芙蓉花神等。如此,在是回中一眾女兒也有所配名花,是否即是各花的花神呢?事實上,這倒不必有甚麼花神之說。若然,晴雯也是芙蓉花之花神,那豈不是有重復、矛盾之嫌?我們或者可以將之視為作者以花喻「女兒」的一種手法。

花即女兒,女兒即花,在花簽上可找到牡丹花寶釵、杏花探春、老梅李紈、海棠湘雲、並蒂花香菱、芙蓉黛玉、茶糜花麝月及桃花襲人。怡紅院的主人寶玉並未抽簽,除了因為他是男兒身之外,還因他本是絳洞花主。這神瑛侍者能統領並貫串起各種各具姿態的名花,觀察眾花盛放到凋零的過程,進行愛花惜花的工作。眾花形象不一,代表各女兒的不同面貌和際遇。如牡丹艷冠群芳,雖無情也堪動人,最能與有冷美人之稱的寶釵相配。蘅蕪君生來自有一股熱毒,可幸有冷香丸壓制病情,才能使她適當控制自己的感情和少女情懷。深厚的涵養加上天生的冰肌玉骨和豐腴美態,這朵無情的牡丹竟連多情公子也不禁要「忘了林妹妹」,心猿意馬起來。再如與牡丹競相爭輝的芙蓉,「風露清愁」一語,卻是黛玉感嘆無人可為她作主的嗟怨。黛玉孤癖孱弱,不喜奉迎,雖然得到寶玉的癡情與賈母的鐘愛,卻未必能得到王夫人的垂青。

值得進一步聯想的是湘雲與海棠花的意義。史湘雲其實也是《紅樓夢》一書的重要女角,她天真瀾漫的性格正好以「香夢沉酣」的海棠相配。這使我們憶記起「醉眠芍藥裀」的情態和兩首海棠詩的妙作。要注意的是作者在海棠花身上所加的象微,在第十七回寶玉連同賈政等人同遊大觀園,他們在怡紅院見到的西府海棠,又名女兒棠,其形象則是「紅暈花胭脂,輕弱似扶柳」。這與第五回出現「其鮮豔嫵媚,有似乎寶釵,風流裊娜,則又如黛玉」的兼美是如此吻合。而那一棵西府海棠,作者亦曾云「其勢若傘,絲垂翠縷」,卻又能暗合湘雲的丫環翠縷之名。我們應該怎樣理解這種相關?有的學者從中得出「釵黛合一」的結論,但釵黛實為二人,各自擁有不同的思想品格,若謂其合一,則或許是寶玉在太虛幻境的一個癡想罷了。而且,作者以海棠襯托兼美,又以晴雯寄命於海棠,而湘雲明顯也是一棵海棠花,那麼,豈不是通部書的女角也可藉此「合一」?在這裏想要帶出的是,兼美只是作者幻想的女性完美形象,在現實世界便是以海棠花來展現其形貌,故兩者都是「女兒」的象徵,此即所謂「幻筆」也。也許,胸無城府的史湘雲,也是作者所暗許的「女兒」罷。

湘雲所抽的花簽,其詩云「只恐夜涼花睡去」,正是感到盛放的花兒即將凋零,而慨嘆時光易逝,她所作柳絮詞亦曰「且住,且住,莫使春光別去」,也有同一意義。湘雲的傷時,在香菱的花簽上有明顯的顯現。其詩云「連理枝頭花正開」,表面上是說夫妻和悅,但不可忘記的是,其詩屬朱淑貞《落花》詩的一句,下句是「妒花風雨便相催」,這種傷感的情懷和女兒的命薄,便是一眾薄命司女兒的結局。香菱本身性格也是十分活潑純潔,她雖然被呆霸王強奪為妾也未改其性,實屬難能可貴。可是,香菱的結局卻是「香魂返故鄉」般淒慘。

當「三春去後諸芳盡」,就是「送春」的茶糜花上場之時。那麼,這是個怎樣的送春之法?我們可以取是回芳官在夜宴中所唱的《賞花時》一曲中略窺一二。曲子首句是「翠鳳毛翎扎帚叉,閑踏天門掃落花」,這令人勾起「肩上擔著花鋤,鋤上掛著花囊,手內拿著花帚」的黛玉形象。黛玉葬花,其實是一種自傷自憐的心態,其葬花詞的主角是落花,也是黛玉自己。另一方面,可又記得我們的眾花之主寶玉亦曾有葬花之舉?怡紅公子有愛紅的毛病,紅即花,花即女兒。當寶玉見到「落紅成陣」,不禁對此生出憐憫之心,「恐怕腳步踐踏了」,於是將花瓣抖在池內,「竟流出沁芳閘去了」。「情情」與「情不情」的區別,說明了寶玉才是真正的送春人,親眼目睹「諸芳盡」的淒涼,黛玉所葬送的只是絳珠草罷了。如此,大觀園的主流「沁芳」的命名,便可見其深層意義,也即「飛花逐水流」、「花落水流紅」之無可奈何。花落如人亡,送春即目送眾女兒的消逝,我們應覺悟到花主寶玉「懸崖撤手」的必要。

麝月抽中茶糜花之簽,寶玉卻忙將之藏了,這是否說明寶玉已經預見得到眾花萎謝的可能性?若然,則他的回歸也應在此留下伏線才是。在返回《賞花時》這支曲子之時,可發現到曲文有關出家的指示和其超逸出世的情調,這與壽宴的俗世表現也可算是一個對比。作者在夜宴之後第二天也安排了「檻外人」以及「縱有千年鐵門檻,終需一個土饅頭」等情節,這可能也有指示寶玉前路的暗喻,也未可知。總之,在「土饅頭」之後,隨即而來尤二尤三的夭亡、司棋的被逐、芳官等的出家、晴雯的冤死、迎春的誤嫁及香菱的重病,群花開始逐一凋落,寶玉亦一受到打擊。八十回本雖到此而止,但相信寶玉在經歷眾花的衰萎後,不會能像襲人一樣「桃紅又是一年春」,返回大荒山之契機指日可待。

《紅樓夢》本名《石頭記》,事實上,通部書的情節,皆只是石頭的凡塵一夢而已,正如作者所說:「浮生著甚苦奔忙,盛席華筵終散場,悲苦千般同幻渺,古今一夢盡荒唐……」勿論賈府的各大盛筵,或是是回的怡紅壽宴,在繁華熱鬧過後,眾人都說:「也都該散了。」樹倒則猢猻散,始終也是需要一個土饅頭,這便是「壽」與「死」對比之下所帶來的訊息。那麼,眾花、眾女兒在沁芳河上的「飄飄蕩蕩」,又是否如石頭夢一樣,是眾花一夢呢?在這處,可記得作於《紅樓夢》稍後的《鏡花緣》,也是描述百花仙子及眾花神在凡塵所作的一場「夢中夢」。雖然此書作者未能寫出「鏡中全影」,且其寫作手法未如曹雪芹般巧妙,但也令人感嘆群花命運的「莫可如何」。《紅樓夢》可愛的花兒,有的妍麗不可方物,有的擁有高貴仙姿,有的溫柔高逸,有的自甘樸實,其實,她們皆只是處身於「香夢沉酣」之中,未能知曉「春夢隨雲散」的結局。這樣,究竟神瑛的夢醒和眾花的夢醉,孰真孰假?作者亦能答否?

台長: 應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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媚藥
2020-01-12 15:44:37
是 (若未登入"個人新聞台帳號"則看不到回覆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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