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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夏日炎炎。

曝曬陽光下的棉被，揚起的灰塵竟讓我看不清眼前的一切。就好像一下子吸收了太多SARS的資訊後，反而不知道要害怕還是泰然。接到同學電話，他說要回家過母親節，原本對台北這個都市印象就不好的他，這下更飛也似的離開這區域，送他到車站，只見著他的半張臉。

「你怎麼沒戴口罩？」他問我。

「喔，我戴口罩會過敏長濕疹，醫生叫我非必要時別戴！」

「不行啦，你家住萬華區耶，那是疫區喔。自己小心點，知道嗎？」

我點點頭，揮手向他示意。直到他進了地下道，離開我的視線，我漫步晃到西門町，人出奇的少。大概因為大理街封街了吧，這下有關爆發社區感染的消息以比病毒散佈還快的速度在人們的耳語間擴散。然後，我感到一股淒涼。

轉進武昌街，有個叫做林俊傑的歌手今天要辦簽唱會之類的活動，正在搭舞台。我不知道他是誰，但搭舞台的工人們捲起袖子奮力底工作，臉上也戴著口罩，看不清楚他們的神情，但在這樣資訊病毒的入侵下，想必工作起來一定特別無奈吧。

冰冰蒟蒻的工讀生舀了一杯招牌的蒟蒻綠豆薏仁湯給顧客，一邊談著最近流傳極廣的「吃綠豆防SARS」神話。聽說台中有個剛出生的嬰兒就會講話，說綠豆加黑糖可抗煞，因此綠豆一夜告罄，奇蹟似的大熱門。

人很少，零零落落。捷運站的出口不再被歌迷、影迷，大小明星們擠爆，性病防治所前面沒有人溜滑板，沒有人穿著露出一大截內褲的垮褲跳舞，沒有人龍排對等著進場看電影，誠品商場樓下連平常賣彩券的殘障同胞也不見了。

不見了，大家都不見了。

平常我最恨假日的西門町，一出門就有把無名火在燒，我討厭這些沒事來逛街的人，討厭在這裡辦簽名會的藝人，厭惡壅塞的交通和污濁的空氣，頭染金毛的哈日本鬼及假洋鬼子。但在這些日子裡，他們都消失了，稍微看得出街道的樣貌，這個代表年輕人次文化的區域特性。

沒有煙蒂與口香糖的街道顯得特別乾淨，沒有人生鼎沸、磨頂放踵的黏膩不適，還我一個乾淨的生存空間。可是竟然有一點點悲哀，因為他們將之稱為「百業蕭條」。

有種武俠電影裡大俠露面的蕭颯之感，只差落葉沒有像電影「英雄」那樣隨風舞動。他們都說：「你要小心啊，SARS很毒的！」但我卻為這塊土地哼起一段小小哀歌，好不容易還你一張清純面貌，卻是如此不堪和避之唯恐不及的心情，人倒是還好，土地就有點情何以堪了。

五月，夏日炎炎。
我搖扇訴衷曲，他們流汗譜終曲。SARS什麼時候會控制住，誰說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