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這是個艱難的職業。
學期即將結束,回頭檢視這幾個月來的行跡,檢視從實習以來這一路所聽所看,為人師表,多難!
上課的時候我們堅持學生不可以講話、要專心聽講;但昨天的教務會議上,一群在外等候前一場會議結束的老師,完全無視工作人員的提醒,繼續盡情交談,會場外一片嘈雜。
如果,此時有學生。
後來進到會議場上,大家坐定。繼續上演上頭講上頭的,底下聊底下的畫面。改考卷的、睡覺的、聊天的,非常熱鬧。雖然這已經不是第一次見識,但回想上禮拜以代導師身份參加週會時,台上演講者要求台下學生安靜聽講、教官來回巡察的場景;再對照之前的會議曾讓校長板起臉孔罵人:「請各位老師尊重這場會議」──
如果此時有學生,我們是不是只能厚顏尷尬一笑,「唉呀,換了位子當然會換腦袋啊。」
只是──學生與老師的差別真有那樣絕對?做人做事的基本道理難道不該是不計身份不論環境的?
在課堂上,我們總是很輕易便說出很多大道理,該怎麼樣、不該怎麼樣,要守本分、要盡責。我們批評錯的、讚美好的;看見許多別人沒有看見的,卻常常沒有看見自己。
於是,上課請學生自修然後坐到教室後方打瞌睡等退休的、互相較勁攻訐的、聚集小團體成為強勢「民意」的、以網路抨擊彼此的、以耳語搬弄是非的、鬧緋聞的…啊!也許我們該笑著面對:你看,其實校園並不封閉,它不是與世隔絕的桃花源,它仍是貨真價實、具體而微的真實社會。
而我還知道,不只是這裡,連在更高一層的學府,也一樣。為了學術資源、為了學生要轉換師門、為了誰當系主任誰當院長──杯葛、牽制、謾罵甚至直接拉扯打架,該有的醜惡沒一個錯過。
如果我們都在教訓完學生後想想自己,或者在做了某些事之後忽然閃過自己平時訓人的話語,我們是否會感覺分裂?是否有人格分裂的危機?
一個學期就這樣過去了。真正上了台掌握一切教學進度、一切教學內容後,我常常覺得,我遲早會離開這一個圈子、離開教育的工作崗位。因為我想我不是那樣守規矩的人,我也會在開會時不管上面的長官訓示,以前是拿一張紙寫詩、昨天則一口氣讀了幾十頁的駱以軍小說。(隔壁的老師睜著無神的眼說:天啊,吵死了妳竟然還看得下書?!)更何況我還常常在人生的路上感到疑惑、做不出正確的事,甚至犯下錯誤;完全不是課堂上理性教書、正經八百說些理想的話的樣子。
也許我還停留在某一種崇高的理想裡,也許我對「老師」的定義過於拘泥而缺少人性。但我們誰不希望老師就是這樣一種人、這樣一個讓人絕對安心、不容質疑的身份?
學期終了,我竟然生出十七八歲時那樣絕決而充滿理想的造作話語:我必須遠離。因為如果我不能越來越靠近,便只能遠遠、遠遠地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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