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鑲我以滿髮的濕濡
我來自東,零雨其濛
你說南國的雲輕,彼山的愁濃
何以是,雲天的深處,仍一抹青青
未有風寒
卻有寂寂
湄江無月色,葉暗,石欄冷冷
我來自東,零雨其濛
而悵然未卸,河岸已戚戚
縱使有晚香醉我,微雨熏我
自那年的遙遠起始,以長長
的濕濡
且到如今,零雨其濛」
──吳望堯,我來自東
為著搬家的緣故,我把累積十多年的信件、日記全翻出來,挑揀一番後,不要的全丟到舊家一旁的空地,請爸爸幫我把小山般的昨日燒了。
我以為我都清理得差不多了,誰知等到其他書籍重新分類定位時,又讓我找到了一本大一時候寫的日記,漂亮的靛藍色封面寫著「冬日漫遊」,裡頭還有吳念真的親筆簽名。
我一頁一頁,驚訝地翻看。我當然知道那時的記憶主軸是什麼,但很是意外,原來那時的我竟能寫出那麼多綺麗多感的句子,竟然抄了那麼多柔弱的詩──
果然哪!好青春的十八歲、好絕對的年輕。
我雖是一頁一頁翻著,卻不敢細讀,那種絕對的氣勢太過逼人也太令人臉紅。倒是那時抄下的每一首詩每一組句子,我都細細溫習了一遍。
想起燒日記那天,信件都被火焰吃光光了,日記卻還在火光中堅持身上的文字。
「就跟妳說要拆開來才會接觸到空氣,才燒得快嘛!」爸爸一邊揮動長柄一邊抱怨。
我其實是很賊的,雖然爸爸說要幫我燒掉這些私人記憶,但我不但不願把日記一頁頁拆開,還全程「監控」以防萬一。
「唉呀,我那裡知道這麼難燒,不都是紙嘛?!」我蹲下身,望著翻動後的火焰慢慢吃掉記憶的一角、兩角、半頁、全部…
我相信,燒得這樣緩慢,是因為日記裡承載太多歲月,讓火焰很難迅速消化的關係。
「該來的,什麼也擋不住,
已去的,也無處可招魂」
日記的尾聲,我抄了這兩句余光中的話。翻到這一句,我忍不住笑了,或許這也正是很多年後重新回顧歲月最好的註記吧。
我還沒想好要怎麼處理這本日記,但可以確定的是:它不會被留下。
昨日既痛且美,何其年輕──但我現在確實比較喜歡,讓歲月一直往前、一直往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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