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六的下午，我們在一家陽光正好的芬蘭小館。
我們弎，大學同學。Skey是我的大學同系室友，Intuit是Skey的掃友，畜牧系，所以被我們暱稱「養乳牛的」；即使後來他轉讀工業工程系，但要一直到讀研究所時，我才慢慢改口過來。
Skey是同學四年的老朋友，同一個圈子，畢業後的聯絡自是不必說。比較有意思的是跟Intuit，根本不相關的兩路人，是同學的朋友，但奇怪一路竟然也不輕不重的聯繫下來了。今天吃飯的時候，講東講西，看照片時他一邊移動滑鼠一邊介紹，「這是去圓山時拍的」、「這是壘球隊比賽」、「這是當兵跳傘時一邊降落一邊拍下來的」。Skey是第一次看，我倒是都看過了。
「妳看，這是校友盃比賽，記不記得以前我還去找妳幫忙畫海報過？」Intuit說。
那時，Skey已經畢業離開了。我跟Intuit都繼續留在大度山上讀書。也許情誼的轉彎與延續便是從那裡開始的。大家都離去了，我們留下；新舊來去之間，我們總是對故人有一份情感。我居住的巷口有家漫畫書店，Intuit幾乎每週固定去看新版漫畫，有時時間充裕便上樓來找。我們的情誼就是建立在「互相利用」上，我的電腦找他重灌，一耗一兩小時；Intuit是壘球校隊，有時趕著要海報電話交代一聲，我不囉唆一定以最速件完成。
生命中總有這樣一種朋友，很淡很淡，很久不見也不覺得思念，忽然來找也不覺生疏。我還記得，Intuit讀研究所時非常忙碌，只有一兩次忘了什麼原因他來我住處，我們站在門口交談幾句，不外是最近論文怎麼樣、報告怎麼樣。有一次心血來潮我隨口問一句你們工工所到底讀些什麼東西？Intuit馬上拿出隨身攜帶的NB，打開一張又一張充滿符號和專有名詞及複雜流程圖的p.p檔，還沒解釋，我已經眼花撩亂胃口全失。而歲月就在這些片段中流逝：那時已經很少看Intuit穿運動服，因為論文與線上產業有直接關係，必須常到公司開會的他已經穿起襯衫來。
大度山上最後一次見面，是燠熱的七月天。那時我才剛著手要寫論文，很是煩躁。Intuit卻打電話來說論文口考通過了，要請我吃飯慶祝畢業。我說好，並反問去哪裡吃。「隨便，不過我想吃牛排。」Intuit說。
「這樣啊。那，東別的我家牛排？」我直覺便想到那裡。
「後！」Intuit在電話那頭很不以為然，「我請妳吃飯耶，我畢業耶！」
後來，大熱天我們頂著正午的太陽一路騎車到了沙鹿的旋轉餐廳吃鬥牛士。
其實我們並沒有太共通的話題，他講他的、我說我的。但旋轉餐廳慢慢轉慢慢轉，整個沙鹿街景以及更遠處的漁船海岸都收進眼底，一頓飯下來幾乎繞了一整圈。我不死心又問了一次「你論文講的是什麼東西？」；Intuit後來也問問我的，但聽完了還是那句非常沒有禮貌的話：「妳們做出來的這個研究到底有什麼用？」
星期六的下午，Intuit說他已經四年沒看見Skey了，我好一點，是兩年。吃飯的時候，Skey未點排餐只吃沙拉吧，說已經連日大餐，得節制一下免得體重上升。大學時，Skey還曾為體重過輕煩惱呢！我想起林文月飲膳札記裡的一段話，忽然有點感傷，忍不住為彼此的青春不再解嘲：「現在我們說：『不行，不能吃太多，會胖。』；也許下次見面我們已經改成：『不行，不能吃太多，血壓會上升、膽固醇會過高…』囉！」
Skey笑了出來，對我更正道：「那還要幾十年以後好不好！」
「不不不，光陰似箭哪。」我說，是開玩笑，也是認真。
這是二○○六年某個星期六的下午，我們在一種懷舊的情懷裡談著未來：事業的、感情的、夢想的──我們似乎都穩定朝著自己的路前進，但在穩定中我們更知曉當中不能掌握的變數。離開前，我們陪Intuit去書店買書，Intuit買了一本電腦參考書、一本行銷管理書籍；我則買了蔣勳的新書「天地有大美」。Skey因為要趕回潮洲，便先走了。我跟Intuit後來在K城混濁的空氣中慢慢晃，在前往火車站的路上，我們說的雖是Lexus的命名行銷策略，但感覺卻是學生時光無憂的短暫停留。
「下次見，希望下一次，我可以在臺中請你吃飯。」
「好啊！下次見，也許下一次，我也調到中科工作了。」
星期六下午三點五十一分，揮揮手，我想，我們都想起了大度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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