遜客發牢騷 攝影 // 2005.2.14 漁人碼頭 遜客（Shrink），顧名思義，是一個靠耍嘴皮子跟探人隱私謀生的傢伙。白天工作時和顏悅色聽人說心事，晚上下班來這裡發牢騷倒垃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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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說行醫快十年，照顧病人向來是笑容可掬、盡心盡力。人緣尚可再加上病人古意，收禮物甚至被塞紅包的機會，說起來也是不少。只是精神科病人久病之後，常常沒工作能力，家中經濟狀況多半不好，所以我訂出了『花錢買的禮物絕對不收，喜餅油飯除外』的原則，避免推辭禮物時，傷到病人的心。

幾年下來，病人也都深知我的習慣，雙方拿著禮物在診間推來推去，或是拜託政風室退回禮物的狀況，確實是減少許多。不過有些病人帶來的禮物，我不但每次都收，而且收的很高興；時間到了他若沒送禮物，我還會主動打電話去關切，問問今年是啥原因沒送上『貢品』。

A小姐是社交畏懼症的病人，只要到人多的地方，或是需要上台發表意見的時候，一發現自己被注意，就會緊張到不行，心跳加速講話結巴，甚至換氣過度昏倒當場。在家龜縮好幾年，才鼓起勇氣來看門診。每次來門診都跟我用筆交談，眼神從不跟我交會，也永遠側坐在診療椅上。這幾年治療下來，他已經可以走出家門，成為某旅遊雜誌的攝影師，跑遍世界各地，拍回一張張令人讚嘆的人文美景。他發現，只要待在陌生的地方，旁邊充斥著不同的人種跟語言，就能讓他感到安心。這樣雲遊四海，再加上服最低劑量的抗鬱藥，就能讓他敏感細膩的特質，揮灑在他的攝影作品上。每隔幾個月，我可以收到他從世界各地寄來的照片，享受比雜誌讀者更快的第一手美景，這是我經常會期待的一份禮。

B女士是躁鬱症的病人，從小被賣去當童養媳，辛苦顧家一輩子，但也擁有一般主婦所沒有的好手藝。他這幾年病情多半穩定，拿的是連續處方簽，我三個月才會看到他一次。逢年過節，他會送我應景的食品，過年有香腸跟蘿蔔糕，端午節有肉粽跟菜包，中秋有蛋黃酥跟綠豆碰，全都是他自己做的，口味真的是棒極了！雖然每次還是會客氣二句『唉啊，下次只要給我1、2個嚐嚐味道就好了』，不過如果真的給少了，嘴裡還真覺得意猶未盡不過癮。偶而到了季節交替的時候，如果還沒到回診的時間，他卻三不五時送他自己醃的泡菜，剝皮辣椒，鹹豬肉…..過來，那就要趕快打電話通知他住南部的兒子，提醒他『媽媽躁症發作囉，趕快回家看一看』。

C先生是精神分裂症的病人，發病之初妄想自己是楚留香，需要過著『千山我獨行，不必相送』的隱居生活，躲到自家後山二個多星期，才被老父找到，送來醫院治療。他沒有病識感，一出院就不吃藥，反覆發病多次住院，到最後不得不打長效針，一個月來一次門診。雖然我離開原來的醫院後，把病人轉給其他醫生照顧，不過很感動的是，一年二次，還是會收到他寄給我的禮物。雖然他妄想內容沒變，但卻接受自己是個務農的楚留香，夏天種荔枝，冬天挖竹筍；農產品大出之時，就會寄一箱給我這個浪跡江湖的『胡鐵花』分享。至於他為什麼認定我是「胡鐵花」而不是「蘇蓉蓉」呢？他的邏輯從來也沒跟我們講清楚。有一次時間到了，還沒收到我日夜盼望的綠竹筍，打個電話去關心，聽他說話語無倫次毫無章法，看來一定又沒去打針了，立刻聯絡公衛護士去家訪，才趕緊把他的狀況穩下來。

看到病人逐漸痊癒，恢復健康正常的生活，甚至有幸分享到他們自立更生的成果，行醫的樂趣跟成就感，就在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