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之於我像極了春日默泣未歇的雨水
我是聚淚的雲，在春暖花開之際宣洩似的擰出水氣
而逝別陌生的故景猶如過車遠幕，接續曾經的青澀與稚脫
我愣愣望著受剪過的票根，在列車前進的搖擺中旅向下一站的蒼茫。
妳當如雨。
我謹記長者的叮囑，毫不猶豫的穿上水的外衣
即使狂暴失控如一介刁婦，或殘語默淚憂懼似一具怨體
雨的色彩枯瘦如繩繫於我，那滿是皺紋的撫觸仍在掌心
我在雨水中淚了又痛，深呼吸並希冀短暫的更新。
近凋零的獨木撐起我童稚的全部，一個溺愛的期望
── 誰當知這分企盼不是源由本是相知的靈魂?
爺是無聲的詩詞，他架我在肩透過枯澀的髮絲俯瞰人生的字句
一個頓號或是句號響起，幾行潦草，曾經的曾經。
即使不言語我仍是傾聽，爺授我發言的權柄
當我越發張揚，他微笑沒入人群，僅拉出一段垂著老皮的瘦骨，顫然指向路標。
我獨信與爺是錯轉了時空的戀人，這個想法神聖並非冒瀆。
值轉殘年之際才盼我出世，以基因連繫輪迴的契約
我們相約對印的指尾藏著大於私念的愛戀，於親的無怨無悔，這是最美的關係
以血緣的枷鎖串連成籠，縛兩抹親歸的靈魂於家群族體。
哪怕一句關心，或久違視笑都能流轉將就永恆?
孫的身份得到寵愛的銘印，下一世，我們交換，品您年少的重生。
而終究撐不起衰竭敗弱的軀殼，獨目您在病床上喘氣
只能將滿腹心酸牴觸成笑顏── 因為知曉您不擅招呼屬於脆弱的淚雨
那來勢過於洶湧耿直，拉沉默之人往下窒息。
彌留之際，學理論證您已目無眾人，卻仍舊嗅出我悲絕的氣息
引我掌入心口，喃喃歉意，我噤聲不住，堅強潰決，狠降了一場驟雨。
...爺，您不必自責予我的心疾，不必。
即便痛的悶哼，我仍舊會以殘翼獨翔，盼靈的重合、往有您的遠方。
入土百日的至今，我默殮孤寡的回憶，葬他們入您歸向的彼土。
豎立墓帖在心，時而撫觸碑上字句，苦澀就當酒飲入吧?
醉疼了夢中有您的擁抱、有眷戀的過去。
必是連日陰雨，未歇水氣，蓄勢傾盆。
炸裂了自我牽引的封鎖線，在欲夏的春風中，響起清亮的、碎玉的
給您的追禱曲。
(原寫於2005.5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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